阿廿醒来时,天色正将明。
夜悬阳就坐在她床边,“醒了?”
见到他,阿廿并不意外,只懒洋洋的窝在被子里,“尊使大人明目张胆的待在我房间,我师兄也不拦你?”
悬阳摇了摇头,许是因为坐久了,他这么一动,脖子清脆的“嘎嘣”一声。
“你不会坐了一夜吧?”
“……忘了。”
他面色的确是有点疲惫,一双带血丝的眼睛直直盯着阿廿,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瞧别的了。
直到现在,阿廿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原谅他,可尊使大人讨人怜的本事是实打实的,就这幅德行平平静静的往那儿一戳,疲惫和镇定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一句多余的话也不用说,就能软了小师姐的心肠。
她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此刻说什么都显得矫情。
四目相对,悬阳察觉了她的尴尬,索性直入正题:“你睡着的时候,薄云天派人来了好几次。”
阿廿在被子里侧了侧身,“他白白烧了一座私牢,却一个心腹之患都没解决,估计是着急了。”
“他传话说,你先前所做之事另有隐情,让你安心休养,不日定会还你个公道。”
阿廿愣了一下,撑着手臂坐起来了,看着近在咫尺的夜悬阳,“他这么说的?”
悬阳还是一脸平静,“这不是我们早就料准的?”
“可是……我们计划的不是这样……”
两日前,他们的确定下了计策。若是依计行事,夜悬阳劫持卫清茗,要求以鹿未识交换,二人趁机审问卫清茗后,鹿女侠会与这位尊使大战一场,二人缠斗,不分上下,至夜方休,只换得夜悬阳一句“改日再战”。而薄云天为防夜悬阳卷土重来,定会尽量抹去鹿未识那些本就含糊的罪名,还她一个勉勉强强的清白。
如今这计策被薄云天一把火烧乱了,竟阴差阳错得到了同样的结果。
阿廿歪着头,总觉得哪儿不对,“你昨天明明救了我,薄云天也看到了,他不怀疑,还愿意帮我脱罪?这说不通啊,除非……除非……他已经知道你不是来寻仇的……”
她睁大眼睛看着夜悬阳,“那他岂不是知道咱俩的关系了?”
悬阳的长眉不经意挑起一点,面不改色的逗她,“咱俩什么关系?”
阿廿立刻没话了,倒也没害羞,只是眨巴眨巴的看他。
每每见她这副模样,悬阳总想摸摸她的头,手抬起一点,又克制住了。
“薄云天一心求稳,我是个亡命徒,他自然会对我有所顾忌。如今他知道我是为救你而来,自然不敢再轻易动你。”
“就这么简单?”
“当然没这么简单。”
阿廿抱着膝盖安安静静的听他说话,尊使大人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揉揉她睡得炸毛的脑袋,这才心满意足的收回手,继续道:“畏惧从来不能让一个人真的温驯下来,更何况,你这位师叔远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仁善,如今我为救你来到别云涧,于他而言就是引狼入室,他虽不敢要了你的命,却也不会善罢甘休……”
阿廿无所谓的笑笑,“无妨,眼下至少没有性命之忧了,只要能让我留在别云涧继续找师父的线索,哪怕把我贬作下等苦役也无所谓。”
“有我呢,没人敢让你受委屈。”
阿廿一愣,“你要一直留在别云涧吗?”
“我才刚救了你,小师姐就打算过河拆桥?”
“我……”
“放心吧,不会让其他弟子看见我,即便有人看见了,薄云天也会让他们闭嘴,他这样的人,不会允许别云涧最出众的弟子背负私通寂牢尊使的骂名。”
他似乎早就习惯了自己的一身骂名,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连一丝苦涩都没有,好像那位寂牢尊使是一个陌生人。
阿廿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待在别云涧,躲躲藏藏,连个住处都没有,日子久了总是吃不消的……”
这是在默认他留下,悬阳自然听懂了,眼睛也开始放肆起来,直往阿廿的小**瞟,“风餐露宿的确辛苦,那我……”
“你想得美!”
悬阳疲惫的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脸上应该是胡乱洗过一把,但没打理干净,下巴微微冒着胡茬,额头伤疤的浅壑里还挂着一层已经干结的灰痕,细看起来倒有几分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