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廿往外跑的时候,正遇上晏悉阶。
晏少谷主只穿了件素色宽衫,平日里讲究得要命的零零碎碎一件都没戴,连随从也没跟着,明显是被这事儿从被窝里闹起来的。
两人并肩往正厅走,步履匆匆。
阿廿沉声开口:“不是他。”
晏悉阶自然知道她在说谁,也没空跟她打哑谜,“观境石碎了,浮尘间只有他一个人能做到。”
“弄碎观境石的是他,但杀人的不是。”
“谁能证明?”
“我能,他在恻澜洞门口的时候,我就和他在一起……”
“那你如何证明他和你分开之后没有折回去杀人?”
阿廿下意识想说夜悬阳不能杀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话说出来,怕是根本没人信……
即便有人信,除了给夜悬阳带来更多的危险,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她咬咬牙,“你想要什么证明,我去找……”
晏悉阶脚步放慢了些,眉头皱起来,“你刚才的话我假装没听见,别给自己找麻烦。你师兄不在,我得保证你和薄晓全须全尾的回别云涧去。”
“晏少谷主,现在有人在你的地界上杀了你的徒弟,就不想知道真凶是谁吗?”
“真凶我当然会查,晏某不会冤枉了任何人。”他突然停下脚步,阿廿差点撞在他身上,“鹿未识,我知道你有一肚子蔫主意,在秉烛村你可以放肆,但在问雷谷不一样,你要是敢自作主张惹出事来,别怪我不讲情面。”
晏悉阶毕竟是个少主,偶尔严肃一次,颇有些威慑。
鹿未识不卑不亢,“我会不会惹事,全凭晏少谷主能不能找到真凶。”
两人僵了片刻,谁都没再说话,继续往前走。
正厅早已等着不少人,纷纷起身对晏悉阶施礼,最前面皮笑肉不笑的那个阿廿认识,蜉蝣山掌门,林致深。
在他身后略显拘束的漂亮面孔也不是生人,正是屏绝里吴茫。
吴茫的两个小徒弟对恻澜洞太过好奇,本打算趁着天没亮摸过去探探虚实,结果直接摸到了两具尸体和一块碎裂的观境石。
俩倒霉徒弟狼哭鬼嚎的跑回来,逢人就哇哇一通乱嚷,丝毫不知隐晦。
他俩叫的比晨起的鸡还响,很快,谷里的十八个门派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晏悉阶因为住处清僻,反而成了最晚知道的那个。
吴茫满脸都是歉意,“晏少谷主,吴某管教不严,给您添麻烦了。”
晏悉阶愁得头皮发紧,勉强维持着体面,“此事罪在行凶之人,二位高徒何错之有?”
薄面皮的吴掌门立刻没词了。
林致深恨铁不成钢的剜了他一眼,笑着打圆场,“二位,现在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还有两天恻澜门就要开了,有人在这个时候闹事,肯定是故意要搅扰修士大会的。要我说,咱们十八个门派都安排人驻守恻澜门,日夜不休,我看谁还敢造次!”
晏悉阶轻轻翻了下袖子,单手负在身后,“修士大会本就是问雷谷操办,诸位是客,哪有让客人守门的道理?只怪晏某疏忽了,让恶人钻了空子。”
他朝一旁匆匆赶来的阿橖轻轻挥手,“去查一下恻澜门有没有损坏,然后多派人手镇守洞口,修士大会结束之前,把那儿给我盯死,一个苍蝇都别放过。”
阿樘应下,利落的转身去了。
这位晏少谷主总是莫名带着一股让人安稳的从容,四下议论声果然小了些。
然而他一口气还没喘匀,听见有人说:“修士大会固然重要,但真凶也不可轻易放过,否则闹得这谷中人人自危,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徒成了惊弓之鸟,无心继续比试,修士大会还有何意义呢?”
说话的是袁十四。这家伙方才一直站在人群后默不作声,如今突然冒出来,似乎专门为了拱火来的。
阿廿听不下去了,“修士习武论道本就是为斩奸除恶,若是遇到这么点小麻烦就慌了神,怕是以后也不堪重任,这等花拳绣腿的弟子,不要也罢。”
袁十四含笑,“鹿姑娘是天纵之才,不懂我们这些凡人历练是要由弱到强,循序渐进的,您眼中的小麻烦于我们这些小人物来说却是天大的事,毕竟鹿姑娘是在寂牢尊使身边待了一个多月还能全身而退的人,我等夏虫无法语冰,还望姑娘见谅……”
他阴阳怪气,说到寂牢尊使还故意顿了一下,似乎在给别人留时间仔细琢磨。
阿廿暗道不好,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厅中有个人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哎,诸位!我曾听人说一件事,当初有人想试探寂牢尊使的念境,结果那小尊使一伸手,观境石就碎了!”
立刻有人接茬,“对!我也听说过!那尊使杀人无数,面目可憎,连念境都邪恶污浊,吓人得很……”
“观境石何等至宝,最利的宝剑都劈不开,除了夜悬阳,还有谁能把观境石弄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