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12月5日,星期日。
施琼慵懒地奶着儿子,沐浴在冬日煦暖的阳光中。
她是个娇小、美丽的女人。一双不大的杏眼,流动着温柔、清澈的波光,鼻子秀挺,红唇若血,一笑便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由于分娩不久,她的身体微微发福,又平添了几分迷人风韵。两年前,她随丈夫和大多数做着黄金梦的外来工一样,从家乡四川巴塘懵懵懂懂踏上大上海的土地,从此便在都市西北角、这个称作新桥头的棚户区扎下了根。丈夫天不亮就卖菜去了。眼下,家里就剩下她、3岁的女儿和一个才出世天的儿子。
漂亮女人在感情上总有比一般人更为丰富的经历与感慨,沧桑也好,甜蜜也罢,尽管一切早已离她远去,但空闲下来的时候,她常常会情不自禁地打开记忆阀门,沉浸到如梦如烟般的前尘往事中去……
窗外几只鸽子欢快地唱着歌;儿子心满意足睡着了;女儿围着一堆破旧的玩具,依然爱不释手;施琼被自己的故事所打动,眼角竟泛起一片湿润,此刻,她很想打个盹。
一切都是美好的、平静的,犹如一场恶仗来临前特有的寂静与温馨。可是,谁又能预见和悟出,一幕惨剧已在这表面的宁静之中孕育分娩了。
一个穿深色衣裤的男人大踏步朝这间小屋走来……
普陀公安分局刑侦队的值班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喂,公安局吗?新桥头发生凶杀案,母子三人倒在了血泊中……”
探长范撂下刚端上手的饭,急速率员赶赴现场。此时,石泉路派出所和真如派出所干警已领先一步赶到。而正在家中休息的吴培根局助、刑警队队长卞长忠、陈锡源也匆匆换上制服,向现场赶来。
尸体是傍晚回到家的丈夫发现的。死者施琼,四川巴塘人,被利器击中头颈,头南脚北倒毙于地。她的一双儿女奄奄一息,已被送往医院抢救。根据尸检,死者的被害时间是早晨时至9时之间。从死者手指甲中发现沾有a血迹的软组织,而死者本人血型为型,估计是与凶手搏斗时所致。
由于抢救被害人和充满好奇心邻居的频繁出入,现场没留下其他有价值的痕迹。
干警们个个双眉紧蹙,显然,他们遇到的是最为棘手的“三不像”案子。
谋财害命?不像。屋里除了一床、一桌和几张小板凳,别无他物。母子三人衣着俭朴,甚至称得上破旧。据死者丈夫称,家中仅有的200元存款依然完好地躺在破棉絮底下。
见色起意?不像。被害人分娩刚刚天,附近人人皆知。何况死者衣服整洁,尸检也未发现受污辱痕迹。
泄仇报复?也不像。死者生前深居简出、沉静寡言,与世无争,与人无怨,谁会和这样的人过不去?
普陀公安分局面临严峻的挑战。
施琼的儿子经过医务人员全力抢救,脱离危险。可怜的小家伙来到人世刚刚七天,便与生母诀别了。他咿咿呀呀地哭着,似有无限冤屈。唯一的见证人,施琼年仅3岁的女儿情形不妙。由于咽喉管遭受致命一刀,小女孩整天昏迷不醒。12月6日凌晨,她突然睁开眼睛,望望身旁彻夜陪伴的警察叔叔,好像明白了什么,费力吐出“客客”两字,便又沉睡过去。两天后,女孩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12月6日下午,侦查员在对周围群众访问中发现一条线索:12月5日上午9时许,有人曾见到一个将衣领竖起的陌生男子出现在施琼家后门口。由于衣领较高,没看清他的脸。
竖衣领?若干年前,当日本电影《追捕》在我国上映后,高仓健那冷峻的目光与高高竖起的风衣领子便成了许多男子仿效的目标。然而,12月5日这天阳光灿烂,没有一丝风,是没必要用竖风衣领来御寒的。那陌生男子为何偏偏在死者遇害这段时间出现在现场?还竖起衣领不让人看清他的脸?他是否就是女孩所谓的“客客”?
经询问死者丈夫大宋,客客者,客人也,四川方言。既是客人,就应是熟人。
范问:“你家常有哪些人来串门?”
“很少的,娃他娘不喜欢跟人交往。哦,前阵子我舅子常来,带一帮小兄弟让他姐弄些好吃的。”
大宋表情木然道。他属于那种五短身材的人,厚厚的嘴唇显示出农民特有的憨态。对于妻子的猝死,他好像无动于衷,不知是伤心得已经麻木,还是另有蹊跷。
死者胞弟的情况很快被查明。他叫施俊,20岁,在嘉定某建筑工地打零工。两星期前,施俊因结伙偷盗自行车被嘉定公安分局拘留。
闻听姐姐死讯,他一下子从凳子上蹦了起来:“一定是那帮家伙干的!请政府宽大我,让我戴罪立功将他们抓来,为姐姐报仇!”
“他们是谁?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他们杀了你姐姐?”
“他们就是和我一起偷自行车的弟兄,我们曾喝鸡血盟誓,好汉一人做事一人当,否则诛灭九族。我是头一个被抓进来的,一定是他们认为我主动检举揭发,就去杀了我姐呀。”施俊痛苦地用双手蒙住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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