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院很像外头的真正寺院,甚至比那个还要小巧一些。一正两厢两耳,两间耳房西侧的做了净室,东侧的做了经阁。
正房供着三世佛,即过去佛灯古佛、现在佛释迦牟尼佛和未来佛弥勒佛。左厢房里是汉白玉雕的十八罗汉,右厢房则专供了一尊铜观音立像。
作为一个有着丰富的地府经验的“人”,王熙凤一进了院子便先收了一切贪嗔痴的心思,恭恭敬敬地在院门处拜了四方,然后才迈步进院。
按照先正房后两厢的顺序,将佛前供桌擦干净,供品摆放整齐,香烛都换新、剪亮之后,一一叩头祝祷完毕,这才去了右厢房,跪在观音像前,专心一致地诵起了《般若波罗蜜心经》。
只照着供桌上的经读了三四遍,她便觉得能够全背下来,便索性放下经,双手合十,双目合起,跪在蒲团上低声念诵。
所以她不曾看见,原本供桌前轻缓散开的香烟,随着她虔诚的诵经声音,渐渐凝成一缕笔直的细线,慢慢直冲屋顶,触到雕梁,再洒然落下,如同水浴一般,尽数披在观音铜像的头顶,再无一丝外泄。
待她念诵到八十一遍之时,铜像似乎被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闪过,微微泛起了一层金色!
正在丽正殿里接待不速之客忠肃亲王的太子,忽然心有所动,只觉得似有醍醐灌顶,不仅疲惫之感顿减,便是往日里看见胞弟就涌上心间的那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耐烦,也浅淡了许多。
当下嘴角噙着笑,看着兄弟在眼前手舞足蹈口沫横飞地折腾了一通,直到他坐下喝茶,才含笑道:
“你这又是要去西北靖边,又是想去东海剿匪,又是想去江南查税的,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忽然间这样上进起来,母后知道吗?”
忠肃公顿时有些心虚,但声音却即刻间更大了起来:“哥哥不觉得么?朝廷这些要紧要命的差事,全无半点在宗室手里,反而都被那些老匹夫的蠹虫后人占了去!
“早些年,哥哥还跟我说过愤慨的话,怎么自从进了东宫,正该拨乱反正的时候,却又只字不发了?!”
太子失笑:“原本是你来跟我要差事,怎么话锋一转,却成了来讨伐我的了?”
说着,突然伸手,在忠肃公的头上屈指敲了一记,“小猢狲,敢跟你亲哥打马虎眼!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快说!
“我这里还有两筐奏本,今儿必得看完才行!”
忠肃公很不乐意被敲打,却又没注意没躲开,只得哼哼唧唧地表示了不满。
太子看着他的样子,忍俊不禁,便将庆海长赢都赶了出去,殿中只剩了他兄弟两个。
见兄长这样信任自己,忠肃公心头顿觉一热,脸上便羞愧起来,拉着太子的袖子,小声道:
“父皇嫌我小,还说我浮躁,不让我领差事,我不服气。好哥哥,你赏我个差事,我干好了,也好到父皇跟前争嘴!”
“可是你要的这几个差事,哪一个干不好,都会饶上性命。”太子便也拉了他的手,推心置腹地劝他,“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没有父皇发话,你便给我个天做胆,我也不敢让你沾这两样。
“至于江南的赋税,那是朝廷国的大头儿。
“西北、西南、东南,你也知道,这几年都不大安稳。江南赋税就是给这几个地方预备的军饷。
“更何况你也说了,老勋贵们盘根错节、势力庞大,他们不知多少家子,都在江南。
“你平日里就跟他们不对付,果然去了江南,他们必定给你使绊子。
“到时候,税收不上来,还把你自己的名声搁进去!父皇和母后那么爱重你,不得心疼坏了? 你也大了,也替他们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