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营虽然来自荣禄的武卫中军,人员也都是招募的旗人子弟和农民青壮,完全都是从头训练的新兵,可他们的武器装备都是参照聂士成的前军配置的,同武卫前军一样,每个营都有两挺马克沁,唯一不同的是,营里没有像前军那样配有的小口径火炮。
虽然全营已经整装待发,可此刻,全营七百多人中,除了少数几个知情的,包括几个哨长在内,全都盯着队伍前面那面在旗杆上迎风飞扬的红色军旗,在窃窃私语,只不过这些人的神态各不相同,军官们普遍面有喜色默不作声,士兵们则大都疑惑地互相探询。
就在这时,腰带上斜插着驳壳枪的滕毓藻迈着大步,步伐坚定地走来,脚下的皮靴踏在院中青石地面上铿锵作响,在他身后,紧紧跟着脸上还有血迹的艾尔温。
艾尔温的出现,顿时在队伍里又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滕毓藻大步走到前锋军大旗前停住,李玉林碎步跑到滕毓藻身前,敬礼后高声报告,“禀报管带,前锋军全营10人全部整装列队完毕,随时可以开拔。”
滕毓藻抬手示意后,李玉林和刘长发两人立刻跑到滕毓藻两侧,略微落后滕毓藻一步站定,全营士兵也都在军官们的示意下肃静下来。
滕毓藻的目光在略显杂乱的队伍中扫视两遍后,提高声音,“各哨都有,想要投奔义和团的出列。”
滕毓藻直入主题,这让李玉林、刘长发,甚至四个哨长的脸上,都不由变色。
只不过,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前哨哨长刘玉枳和右哨李显策二人对视一眼,然后都不约而同地回头对各自的几个排长微微示意,两人还悄悄打开枪套,默默做好了有人暴起发难的准备。
虽然没有事先安排,不过,四个哨长的神态,滕毓藻都已看在眼里,刘玉枳和李显策二人以及他们身后两哨人暗中戒备的小动作都没逃过他的眼睛,这让滕毓藻心中更是放松下来。
这一次,他不仅要清除队伍中的不安稳人员,也想借着这件事,看看他亲自挑选来的这些军官们到底如何。
滕毓藻的话,顿时在左哨和后哨的队伍中引来骚动,只不过并没有人站出来。
滕毓藻再次提高声音,“人各有志,要去投义和团,我不反对,但是不能留在军中煽动蛊惑我的士兵,你们自己出列,我会放你们离开,否则日后再有人在营中煽动投奔义和团或是暗中参加义和团,一经发现杀无赦!”
说到最后几个字,滕毓藻的语气已经冷森森让人发寒。
队伍沉寂了片刻,左哨队伍中有人高喊,“兄弟们,咱们投义和团杀洋人,这是光明正大的事,没什么不能示人的,有红巾的把红巾都带上,咱们走。”
喊声惊醒了那些犹豫着不敢离开的人,系上红巾就表明他们已经是义和团的人了,在天津城除了武卫前军敢杀义和团的人,其它各支清军从没人敢动他们。
随着喊声,两哨队伍中三十多人立刻摘下大檐帽子扔到地上,又从怀中掏出红绸头巾系在头上,然后陆续走出队伍,准备离开前锋军军营。系上红巾走出队伍的果然都是后哨和左哨的人,其中后哨的人最多,人数有二十四人,甚至还有一个棚头,刚才喊话的就是这个人,没系红巾的也有十来个,加到一起竟然有四十一人,超过了一个排。
看着自己的哨中,竟然有这么多人要投义和团,这让左哨和后哨两个哨长都不由又羞又恼,想要开口阻止,不仅是滕毓藻有话,而且这些人大都已经公开系上红巾,已经不再承认是他们的士兵,两人只好羞怒交加,尴尬地站在他们有些混乱的队列前,默不作声。
看着这些系上红巾的人嚣张的样子,刘玉枳、李显策都已经拔出了他们的手枪,只是碍于滕毓藻没有发话,他们还一时不敢有所动作。
“站住。”滕毓藻冷冷地喝道。
虽然那些出列的士兵都已经被蛊惑,暗中参加了义和团,可毕竟还没走出军营,滕毓藻冷冰冰的声音还是把这些人吓了一跳,几乎都下意识地握紧了他们手中的步枪。
滕毓藻问道,“在你们离开之前,我想问一问,伱们拜的坛口是哪一个?”
听到滕毓藻询问,为首的几个都脸上露出得色,“我们拜的是天下第一团张大师兄的坛口!”
虽然现在天津的义和团有大大小小好几个,可最出名的只有天津卫的曹福田和号称天下第一团有七千多人的静海张德成这两个团,他们都人数众多。
滕毓藻点点头,淡然说道,“好,放下你们的枪,还有子弹、武装带、背包,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虽说滕毓藻说到做到,果真放他们离开,只是要他们放下手里的枪,他们却是不干,义和团看重的正是他们手里的洋枪,有了手里的枪,他们到了义和团都会是小头目,没了枪他们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些人不仅没放下手里的步枪,相反把枪都握的更紧了,只是目光都看相为首的三人。
又是那个棚头说道,“天下第一团是得到朝廷认可,发给粮饷的官团,我们的枪是要用来杀洋鬼子的,我们不会交出去。”
这时的义和团也分几种,所谓官团,就是在朝廷挂号,朝廷也承认的团,他们服从朝廷调用,朝廷也会发给他们一定的粮饷;第二类就是杂团,这些团朝廷不认可,也并不发给粮饷,他们也不会遵从朝廷调用,做什么一切全由他们的大师兄自主决定;最后一类就是所谓的伪团、假团,这样的团不仅朝廷不会承认,甚至正宗的义和团也不认可。
棚头身后的两人也上前一步和棚头站到一处,一边端起枪伸手去拉枪栓,一边喊道,“对,我们不会放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