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霍香梅做完衣服时,已经是五月中旬了,许三郎已经离家一个月。
自家田地被霍老爹伺候得很好,可以开始追肥。家里的肥料不多,村子里的茅厕粪坑倒是发酵的粪便不少,可是霍老爹挑不动,霍香梅去五谷轮回都是死去活来的了。再让她去挑粪,她觉得会没有活下来的欲望。尽管都说挑粪的人闻不到粪便的臭,可霍香梅还是不想去尝试。
花二十钱一个人,请了十个人,一天把山上那些厚厚的不知堆积多少年的腐泥烂叶用粪箕挑到田地里,撒进去。许大郎和王大兄还有好几个霍香梅没有叫到的人都自发的挑着粪箕过来帮忙,说是之前答应过三郎看顾他家里的。
就算是后来张菊花过来问霍香梅拿二十钱做许大郎的工钱,也没阻挡住霍香梅对他们的感激。
看着条条阡陌上的粪肥,有个词语叫邻居家的孩子。霍香梅只有羡慕的份了。
不过看着自家的麦苗比隔壁田地里的高出一大截,还有人家没有的水稻,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家里只剩下不到一千钱,霍香梅这两天在考虑做些小买卖,手里没钱心里没底。家里院子的菜蔬长得很好,都已经摘来吃了很多次了,还陆续的补种。家里孩子还小也吃不了多少,咸菜还有不少。 外面的菜田有好些菜也开始陆陆续续的能吃,不卖出去的话,只能晒菜干了。
这天,霍老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小笑眯眯的拿着水烟进来。额头的纹路皱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
霍香梅觉得有点好笑,自己这阿爹平时话不多,但绝对是一个乐观的老农。这会见他好像谁家借他大米结果还了米糠一样,“阿爹,是三郎有消息了还是你饿了?”。许三郎除了在第五天托人带口信回来说已经出了粱邑,后面就没消息了。孩子开始天天找爹,后来见阿爹都不回来,就不找了。
“莫,莫。我刚才巡自己麦田时,看到隔壁大牛家的,叶子都生锈了,还有其他几家的都是如此。这麦子是害病了。我已经告诉大牛他爹还有里正。这庄家就是咱老农的命根子啊,这老天难道不想人活了?”霍老爹坐在马扎下叹息。
麦子生锈?那应该是条锈病,可具体怎么治疗,霍香梅不大记得了,“阿爹,我们家的呢?”
“这就奇怪了,我们家四周的都长了,就我们家没长。难道是因为我们家育苗方法不同的原因?”
这跟育苗应该关系不大吧,霍香梅也不是很能肯定,想了想,“应该跟咱们家的肥料有关,我们家用的是烂叶子沤的肥。”,烂叶子里面有些许甚么,可以治防条锈病的。
“唯唯。”
“阿爹,如果现在多灌水,也可以起到一定的效果的。”霍香梅终于想起来肯定的说,“烂叶子甚么的就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效果。”
“唯唯。”自家大娘这些日子里做事都有条有理的,霍老爹是信服的,听了霍香梅如此说,赶紧起来告诉里正去。
看过自己家的存粮,霍香梅决定做些吃食去卖,顺便卖霍老爹编织的竹筐,鱼篓子。上次卖剩的竹筐甚么的,都被许三郎压在装糖的竹筐上带走了。这些还是后来霍老爹做的。
看过自家存粮,霍香梅想做南瓜饼。菜园子的南瓜已经收获了九只,现在还剩下七只,每只估计有四五斤重。菜田的南瓜也开始陆续收获,霍香梅特意去数过拳头大以上的南瓜已经有五六十只。
做南瓜饼要糯米粉,自家没有。但村子里有户人家做豆腐去杏花河边摆摊子,她家有石磨,可以拿自家的黍米去磨粉。家里的黍米有一部分给了许三郎带走,剩下的是吃不到夏秋收了,但是南瓜野菜也可以当粮。所以霍香梅还是决定拿出一部分去做南瓜黍米饼。
可惜不知道怎么做酵母,否则做馒头,做包子卖都是可以的。自己现在菘菜,萝卜,青瓜,韭菜都出来了,完全可以做素包子,只是这没发酵过的包子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喜欢。毕竟现在的老农们吃的蒸饼都是没有经过发酵的馒头。
太阳快要落山,霍香梅往做豆腐的吴家走去。
“阿嫂,你好!我听大荷阿嫂说你家有石磨,想借来磨点黍米粉。不知现在方便不?”霍香梅用好几张树叶子铺在篮子地,上面再铺上块麻布,这样盛米就不怕漏了。磨上十斤,自家做些吃过看是否可以。
“哟,有甚么方便不方便的,妹子直接过来就是了。”吴家阿嫂爽快的说,她刚刚出摊回来,“怪我眼神不好,认不出妹子你是哪家的。”
“阿嫂,是我太少出门了。我是许叔耀许三郎家的。”霍香梅的确很少在村子里走动,这村子里七十八户人家,五百人,她认识的十只手指数得过来。
刚刚来的时候,忙着吃饱饭想方设法让案上多一道菜,再久点就是忙着耕种,许三郎离家后,又忙着制衣。家里九个人的吃食,还有鸡、羊,菜地等等,已经让霍香梅觉得□□无术。她又不是喜欢串门的性子,以前不上班都是宅在家里的。
现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还没完全融入,更加别说出门了。如果不是实在是家里没有钱了,她也不会想到要去做吃食生意。
“唯唯,原来你是大娃他们几个的阿娘。我家娃子经常和你家娃子玩,回来夸你家的吃食做的好。还让我上门请教呢。只是我半夜要磨豆,白天要出摊。归家还得忙夕食,也一直没时间去认认门。这下子好了,你过来了,咱俩就认识了,改天我夕食过来消食还能有理由上你们家门了。倒是许家妹子你没藏手啊。”
“唯唯。”果然是做生意的,看着几乎不带歇的话,像溪水一样连着流出来。霍香梅感慨自己活了那么多年,可没有她利索。
吴家阿嫂帮着霍香梅放黍米,让吴家大兄过来帮忙推磨。石磨不是很大,霍香梅也能推动,只是推不了多久就手酸腰酸的。于是霍香梅拿着木盆子在下面接磨好的粉。
吴家大兄不是个话多的,打过招呼,问了许三郎甚么时候回来,就开始埋头推磨了。
倒是吴家阿嫂是个真能说的,就一会,霍香梅已经知道她其实娘家姓白,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水芹。吴家大兄叫吴林礼。
家中有个吴老汉,大兄他爹,地里活是一把好手,就是逃难时,一只手没有了,现在出去还没回来。
家里有五个孩子,大的两个是娘子,下面三个是小子。那两个娘子,刚才霍香梅也看见了,这会在堂前做夕食。那三个小子倒是不知跑到哪里玩耍了。
吴家阿嫂以前是河东人,不过也不是城里的,后来逃到了粱邑,被分到新村。除了见不到她娘家人这点外,她对现在的生活是有盼头的,至少吴家一家人还活着。
有地有粮,还能重操旧业。白水芹现在有时候睡觉也会惊醒,不单只是逃难留下的后遗症,还有就是她说现在家里居然有不止五十亩地。这是在河东时不敢想象的。
那时家里孩子多,不到五亩地。这五亩地还是吴老汉年轻时挣来的。吴老汉记不清自己是哪里人,等长大了就在河东流浪,一直到了十七岁认一个临死的老农做爹,给他捧香盆子。才有了族人,继承了那老农留下来的一间破茅房和半亩地。之后就跟着老农姓了吴。自己努力开荒,有了三亩地,托人请媒,娶了妻子生了孩子。后来到白水芹嫁进来也只有五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