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林璇权当没看到程墨青的眼神，绕开他踏上楼梯往楼上走。她不想再陪客厅里的人坐着聊下去了。他们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地问她这几年在国外的情况，事实上她并不想说，生活也好，学业也好，且尤其是学业。即使他们可能只是出自于关心。

楼梯上发出缓慢的轻轻的“咚咚咚”的脚步声，林璇知道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到了二楼，望了一眼开阔的露台，露台一角摆了一张圆形的白色桌子，两把椅子。林璇停下脚步，倚在墙边，转头看向一只脚已经踏上来的程墨青。

程墨青的另一只脚也踏了上来，向左迈出一步，停在了林璇面前，转身，和林璇视线相对。“在德国的第二年差点被车撞了？”刚才程墨青的母亲问林璇在德国怎么样的时候，林璇说“很好。还和朋友一起去参加了两次车展。只是第二次的时候……朋友差点被车撞”。而这件事她没对他提过。

原来他跟着上来是问这个。林璇点头，“嗯，那次有个车刹车失灵，冲上了人行道，朋友差点就没躲过。”

“不要对我撒谎。”程墨青说。

林璇看着程墨青，“你说什么？”

“是你差点被车撞。不要对我撒谎。”程墨青肯定地说。因为说到车祸时，她停顿了几秒才说的是她朋友。而实际上，是她险些被车撞。

原来被他发现了。林璇轻挑了眉，“那又怎么样？我只是不想让他们担心。”事实上，差点出车祸的事是她说漏了嘴，她不该说的，而她不说是不想听到长辈们又长篇大论地来教育她要注意安全。因为她本来就没有事。

“当时是什么情况？”程墨青追根究底。

林璇笑了笑，“什么什么情况？没什么情况。”说着，往露台左边走。过去这么多年了，现在来问又有什么意思？再多的，她不想说，他已经不是她倾述的对象了。

程墨青跟上去，他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以前她的手臂上被蚊子叮了一个包她都要对他说，让他看她被蚊子破坏了的白皙的肌肤。而现在她不再在他面前撒娇耍痴。知道再问也是无济于事，程墨青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人站在了露台的边上。从上向下望去，可以看见一片绿色的植物，上面稀稀疏疏有几朵紫色的花。那是六年前，林璇种的爬藤蔷薇。她找他搭的花架。那次她趁他搭架子的时候，从背后抱着他。她的身体贴在了他的后背。程墨青现在想起来，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一种柔软。只不过林璇没有等到蔷薇花开就离开了。如今这花也只堪堪开了几朵，甚是冷清，不过，花藤倒是长得茂盛。

“林璇，你回来，伯父伯母很高兴。你早该回来。”程墨青说。

林璇想了想，“嗯”了一声。程墨青侧头看了看林璇，她的性情柔顺了不少，倒让他无话可说了。于是，他们俩站在露台边上，都没说话，双眼都看着下、面那一片蔷薇。

“墨青哥，林璇。”沈茵的声音忽然传来。

林璇和程墨青转身看向走来的人。沈茵笑道：“我找了好一会儿，原来你们在这里。”又看向林璇，说：“真是好久不见。刚刚他们在，我都没插上话。林璇，你回来了，挺好的。我们三个又在一起了。”

林璇斜睨着沈茵，没有说话，似笑非笑。沈茵想起五六岁的时候和林璇抢程墨青做的秋千，林璇的动作快，沈茵没抢到。林璇坐在秋千上昂首不削地看着她说：“沈茵，我从来没把你放在眼里过。他们都让我让着你，可我为什么要让你啊？你有本事就哭啊。哭给我看，哭给长辈们看，说我欺负你了。”林璇盛气凌人，气得她真的哭了，当然长辈们不在，还是程墨青跑过来把林璇从秋千上拉开了。沈茵回过神来，对林璇说：“时间不早了，我们改天再聊。”转头看向程墨青，“墨青哥，程伯母叫我来喊你。你现在要走吗？”

天快黑了，程墨青看向林璇，“我先回去了。”

林璇点头，“好。”

程墨青和沈茵一起往楼下走。林璇今天是第二次看到他们两个人的背影了。

—————————————————————

林璇想回公寓，但想到了程墨青那句“你回来，伯父伯母很高兴，你该早点回来”的话，也知道母亲是不会同意她今晚回去的，所以林璇没有对父母说要回公寓的话。她留了下来。

“璇璇，你现在到底有没有男朋友？”吃晚饭的时候林母问。

林璇想了一下，摇头，“没有。”

“你这个年纪也该交交男朋友了。回头我给你物色物色。”

“我还有学业呢。现在只专注学业。”林璇笑着说。过几个月她就又会去英国，但她头一天回家里，父母现在很高兴，她没有提这事。

“学业也不能耽误终生大事啊。”林母睨了林璇一眼。沈茵和林璇同年，比林璇大七天，沈茵都已经工作了，而林璇还在读。她都在国外读了六年了。

林璇不语。

林母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看着林璇，“早知道你这么不急，当时怀你的时候就该定下来。你要学也可以，即使没时间找对象，婚事也不会被耽误。”

林璇笑，“和谁定？”

林母张嘴正要说，林父夹了一道菜放在林母碗里，“别光顾着说话，多吃点。”

林母几番欲言又止，要说的话吞了回去。现在已经不宜再提了。

————

林璇走进自己以前的卧室，开了灯。卧室里面的摆设没变，那张大床也还是以前的那张。大床左边有个窗户，林璇走到窗户前想把窗帘放下来。她忽然想起从她卧室里的窗户望出去正好能望见程墨青的窗户。她猛然抬头，只见对面亮着灯，窗户边上站着一个人，背对着灯光，身体颀长。

怔忡片刻，林璇抬手，缓缓拉下窗帘，对面的人也就消失在她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