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她府里的另一位夫子,卓旸。
浮云卿被这锐气一震,差点站不住脚。清清嗓子,旋即开口:“先生虽是延宕了到来的日期,但好歹赶在了大寒食之前。一路舟车劳顿,快进院歇会儿罢。”
卓旸颔首,跟着浮云卿进府。
小厮忙着把行李和骏马各归其位,女使遥遥跟在主子身后,小声攀谈。眨眼间,府门口便只剩禅婆子一人。
今日正好轮到护卫军统领孟军和副统领张科来守门,这俩人平日能跟禅婆子搭上几句话,眼下便开口示意禅婆子快往里面走。
孟军掸起甲胄上面微乎其微的灰尘,一面睃着神色嗒然的婆子。
“敬先生刚来时,婆子可是把弟兄们都叫来交代半晌,说往后多了两位要保护的贵人,让弟兄们对这事上点心。那日婆子说得郑重,我原以为,你能与那俩好好相与。可今日怎么看着你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张科听及,龇牙咧嘴地朝孟军示意:统领,可不敢惹这位厉害婆子。
孟军不动声色地瞪过去,心骂真是没出息的老鳖头。
禅婆子短促地哼了声,甩甩袖子,“怕不是什么正经教的先生,把公主迷得天地不分。”
这个古怪的婆子,纵是最雌懦的人来伺候她,也难讨得欢心。
那厢浮云卿如是说道。
她遣走随从,领着卓旸来到敬亭颐居住的那进院。
“原是想给先生单弄一进院的。偌大的公主府,小院多的是,不怕来人不够住。可敬先生说不敢逾越,还是与先生住一起好,日后安排课目,考习研究,都很便利。”
话里半是无奈半是忧伤。
提及勤学苦读,除却头脑聪颖的少年天才,大多学生都忍受不下这般清苦日子。浮云卿也不例外。
只是外人在场,免不了要强颜欢笑。“无妨。”卓旸似没听出浮云卿话里的为难,坦然回道:“师从臣道,我与他皆是公主的臣,谨遵公主吩咐。”
浮云卿颇觉羞赧。
先前与敬亭颐相遇,那个意外的拥抱倒是破了二人之间的冰。此后她待他,颇有自来熟的意味。
似曾相识,相处亲切,那种迫切想了解、贴近他的劲头,怎么都合不上闸。
可与卓旸相处,她总想往哪里躲着,莫名的怕。
一言一语,板板正正。该是正常的场面,可心里就是没理由的闷,迫切想撬开天窗透气。
相顾无言,院里的翠竹被数了一丛再一丛。
正愣着,便听见卓旸讳莫高深的问话。
“公主先前可曾练过基本功?”
“嗯?”浮云卿脊梁骨蓦地挺得板直,恍若被他揪了起来。
细胳膊嫩肉,是好生供养大的主儿,没遭过什么罪。
卓旸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身边站着的,是国朝最受宠的小公主,不是他平时负责操练的跅弢不羁的纨绔子弟。
于是转变了话术,“臣是想问,公主可曾早起跑过圈?”
浮云卿飞快眨眼,“噢,有的有的。”
本就说得心虚,在卓旸怀疑的目光下,更显得是胡诌的空头话。
“跑圈……没有正经围着哪条街跑……在府里追着女使玩儿,我能跑半个时辰!这……算么?”
浮云卿强撑嘴角,可怜巴巴地望着卓旸。
卓旸长叹口气,“看来公主平日是不爱锻炼身子的,这可不行。”
伪装被戳破,浮云卿立马瞪大了眼,抄手抱怨道:“我哪有不锻炼。放纸鸢,荡秋千,打牌,这不都是在锻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