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运叩问母亲的抉择

知青们在家乡过完了春节，陆陆续续地回到了青年点。回来时间不久，司云霞忽然感觉夜间失眠，浑身无力，吃不下饭，不断呕吐，她预感自己可能妊娠反映。她偷偷跑到县里医院检查，医生告诉她怀孕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司云霞充满了担忧和恐惧，她不知道等待她前面的命运的究竟是什么？

司云霞在忐忑不安中，把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了陈云鹤，听到消息后，陈云鹤好像忽然挨了一闷棍，一下子坐在地上，两手抱着头，半天不知声，有气无力的挤出两个字：“完了”，司云霞急切地问：“那咋办？”，陈云鹤从地上站起来，双手攥住司云霞的胳膊：“打掉，赶紧把孩子打掉”。司云霞用力甩开了陈云鹤的双手：“我不想打掉，”，陈云鹤脸色铁青：“不打掉，不打掉我们谁也回不了城”。司云霞生气地说：“回不了就回不了呗”，陈云鹤被司云霞的态度惹急了：“云霞，我问你，我们在农村吃苦受累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早日回城吗？你愿意在农村吃一辈子苦吗？”司云霞嘀咕说：“有你，我就不觉得苦”陈云鹤急的直摇头：“什么有我没我的，你要不打掉孩子就没有我”司云霞睁大了眼睛看着陈云鹤，他觉得眼前的陈云鹤仿佛变了另外一个人，那个曾经充满豪情壮志，起誓发愿地要扎根农村干革命，原来都是假的，现在自己怀孕了，半点安慰的话都没有，表现的如此冷漠绝情，司云霞过去心目中的英雄，原来竟如此懦弱，司云霞失望至极，转身跑开了。陈云鹤愣愣地站在那里，呆若木鸡，看着司云霞离开的背影，又有气无力坐在地上。

司云霞的妊娠反应越来越大，她吃不下，睡不着，精神恍惚，浑身无力，她感到再这样下去，自己要活不成了。她请了假，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在家里，妈妈每天都精心精心料理着司云霞的身体，换着样的做好吃的，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水果摆在司云霞面前，看到妈妈忙前忙后的。心里非常过意不去，自己都这么大了，还让妈妈操心了，本来已经独立生活了，还要跑回家来让妈妈伺候，司云霞几次想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妈妈，每次都欲言又止，始终鼓不起勇气。其实司云霞的变化，母亲已经有了察觉，想找个机会问清楚。

一天中午，司云霞在半梦半醒中，一滴温热的水珠落在了脸上，他睁开眼睛，看见妈妈正在注视着她，泪水滴落下来。司云霞忙问：“妈妈，你咋哭了？”，妈妈擦了擦眼泪，轻轻抚摸着司云霞的手说：“闺女，妈妈知道你怀孕了，更知道你心里苦，不好意思告诉妈妈，是不？妈妈只想问你，你打算怎么办？”。司云霞捂着脸哭了，把把头缩进被子里，自从那天在青年点与陈云鹤睡在了一起，她天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担心的是还是发生了，未婚先孕，无法面对父母，她想一直瞒下去，要不是在青年点身体难受得实在挺不住了，她绝对不会跑到家里，现在既然妈妈发现了，也瞒不住了，司云霞撩起被子，“妈，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可是既然孩子投奔我来了，我就该把他生下来”。妈妈拦住云霞的话头：“那，陈云鹤是怎么想的？”，提起陈云鹤，司云霞满怀委屈：“他要我把孩子打掉”。妈妈劝导司云霞说：“闺女，陈云鹤不要孩子，是怕影响你们俩回城，你想把这孩子生下来，你不打算回城了，你能在农村过一辈子呀？不是妈妈狠心，妈得为你一生的前途着想啊！还有，这事要让你爸知道了，他得急出病来，闺女，听妈话，明天咱俩就去医院，把孩子做了”。司云霞听妈妈的这么说，心里动摇了，怀孕后司云霞还是第一次这么犹豫不决，天底下哪有妈妈不为孩子着想的？妈妈说的话，合情入理，自己是不是太固执了？想到这，司云霞朝妈妈点了点头，妈妈看女儿同意了，紧紧地把女儿抱在怀里，呜呜地哭了：“孩子，妈知道你心里难受，真是没有办法呀！”，云霞把头埋在妈妈怀里，失声痛哭。

入夜，司云霞想到明天就去医院做流产，伤心的哭起来，她来来回回地抚摸自己的肚子，心里默默对孩子说：“孩子，不是妈妈狠心，是你来的不是时候啊！妈妈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你一定要原谅妈妈呀！”司云霞一边抚摸着肚子，一边默默叨念。忽然觉得肚子跳了一下，她心头一震，再摸时又不跳了，司云霞静下心来仔细地摸着，这一次是再清楚不过来，肚子又跳了，这次是跳了两三下。司云霞感觉好想孩子在对自己说话：妈妈，我在这呢，然后就跑开了，过一会，又说；妈妈，我在这呢，妈妈你找到我了吗？司云霞摸着跳动着的肚子，地伤心哭出声来了，她怕哭声惊动妈妈，把被子蒙上了头，他哭自己孩子的命运可怜，她哭自己软弱无能，不配做一个母亲，不能保护孩子。司云霞哭着哭着，一种做为母亲的神圣的感觉涌上了心头，这感觉让她热血沸腾，让她浑身充满了勇气和力量，她要保护住孩子的生命，不惜一切代价，担起做母亲的责任，不管前面多难，她都要鼓足勇气走下去，因为，她是一个母亲！想到这里不行，司云霞从被窝爬起来，穿上衣服，她必须马上离开家，等明天早上就来不及了，正好半夜有一趟车，司云霞整理好行李，蹑手蹑脚，悄悄地走出了家门。

司云霞的家距离火车站有四里路远，中间要穿过一条偏僻的小道，那条小道的一边，有几间破旧的平房，另一边是杂草丛生的荒野，荒野里稀稀拉拉堆着的坟墓；就是白天也很少有人在那里走，到了黑天，那条小道简直是恐怖地带，何况现在已是深夜，司云霞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在茫茫黑夜中，司云霞大步穿过那条偏僻荒凉的小道，直奔火车站走去。

回到青年点后，司云霞的心并没有平静下来，她担心父母不知道她的去向，会满大街的找她，甚至有可能找到青年点来，她迅速拿起笔给妈妈写信，安慰妈妈不用担心。

吃午饭时，知青点里议论纷纷，说是有一个回城的指标，在大家的猜测中，陈云鹤可能第一个抽回城里，理由是他在知青里干的最好，在社员中声望最高。

陈云鹤找到了司云霞，问她回家打掉了孩子没有？当听到否定的回答时，陈云鹤有些冲动，一脸紧张的神情，严肃地对司云霞说：“云霞，我明天就要回城了，你自已好好想想，你和我还都不到结婚年龄，未婚先孕，人们怎么看我们？父母能不能接受？如果你真的想要在农村生下孩子，按政策你肯定回不了城，你和我一个在城里、一个在农村，怎么相处？云霞，你必须打掉孩子，争取早日回城，我在家乡等你！”陈云鹤的话，句句在理，但这些理，并不能说服司云霞：“云鹤，可是我舍不得打掉，这是一条命啊，孩子在我肚子里都动了，我感觉孩子都能对我说话了”陈云鹤急得直跺脚：“哎呀，云霞，你怎么就不明白，这涉及到我们两人一生的命运啊！”陈云鹤发怒了：“好了，云霞，我就一句话，必须打掉孩子，必须！要不，我们俩完了”说完陈云鹤挥了一下手，扭身走了。

陈云鹤回城后，由陈云鹤同届的老知青杨子栋担任青年点点长职务，如果不是陈云鹤挡在前面，回城的指标就可能会是他。杨子栋早就看出陈云鹤与司云霞谈恋爱了，但没想到司云霞已经怀孕了，如果知道，他完全可以就此事向陈云鹤发难，那么，这次抽回城的指标，就非他莫属了。

司云霞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怀孕，整天把腰带束缚紧紧的，和其他知青们一样下地干活，一起有说有笑，连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卢秀丽都没看出来，卢秀丽有时还没轻没重的和司云霞打打闹闹，司云霞已经怀孕三四个月了，这肚子还真给她争气，一点也不凸显，过来四个月之后，再也隐瞒不住了，肚子渐渐鼓起来了，知青们也开始猜来想去的议论起来，话传到杨子栋的耳边，杨子栋开始打量起司云霞的肚子，找到司云霞询问，司云霞只好点头承认。杨子栋气得火冒三丈，好你陈云鹤，把司云霞肚子搞大了，自己一拍屁股走人。他恨自己没有早知道，要是早一点知道，陈云鹤犯了如此大错，只有检讨的份儿，哪能轮到他回城？杨子栋立即召开青年点大会，点名批评司云霞犯了生活作风错误，败坏了知识青年的名声。会上，杨子栋给司云霞指出了两条出路，一是立即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一是离开青年点，回家生孩子。绝对不允许损害青年点的名声。杨子栋气呼呼地说：“本来村民们就议论说，知识青年男女之间关系不检点，生活作风乱套，你要是把孩子生在青年点，就坐实了这些说法，我们大家都跟着背黑锅。”，杨子栋的讲话，引起大家一阵阵议论。对司云霞的处理，有同意的也有不同意的，正当知青们七嘴八舌议论时，杨子栋又讲话了：“大家都别讲话了，就这样决定了，以后大家都注意点，把青年点当做什么了？”。杨子栋的话激怒了卢秀丽：“点长，我问一下，那司云霞还是不是知青？”，杨子栋应声回答：“是呀，你想说啥？”卢秀丽提高了嗓门，：“是知青这房子就有份儿，凭什么撵人家走？”，杨子栋反驳说：“卢秀丽，我的意见你听没听清吗？我是说不要把孩子生在青年点，不是撵她，”，卢秀丽也驳斥说：“杨子栋，你也把我的话听明白，只要司云霞没回城，她就有权在青年点住，”，卢秀丽的话引起了一片议论，发出了不同的声音，有支持的，有反对的，在一片议论声中，张宝贵正是发言了：“杨点长，我和司云霞是一同从学校下乡到这来的，现在她遇到困难了，我们青年点是应该帮她，还是不帮她？你现在这样做就是落井下石，你有点欺负人了吧”，青年点开会时，大家都坐在了炕上，只有点长站在地上讲话，张宝贵越说越气愤，从炕上站起来一下子蹦到了地上，他用手指着杨子栋的鼻子说：“你欺负一个怀孕的女知青，你还是不是人？”，杨子栋也火冒三丈：“我怎么欺负人了，她这是败坏青年点的名声，大家都跟着背黑锅”，张宝贵上手揪住了杨子栋的脖领子，知青们眼看他俩要打架，生拉硬拽地把他俩分开了，这时司云霞大声说：“大家都别说了，我同意点长的意见”，说完起身离开了青年点。司云霞的举动把知青们都弄得不知所措，十分尴尬。

司云霞走出青年点后，不由自主地朝小东山方向走去，这个时候她需要一个人安静的地方，没有人打扰，让她静静地去想，去判断，去选择。司云霞迈着深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向小东山山顶走去，那个曾经给了她爱情的地方，那个可以让她遥望家乡的地方，那个曾让她纵情欢唱抒发情怀的地方，那个曾让她无比向往美好未来的地方，她多么希望那个人还在那个地方等她，让她重拾旧梦，赐予她力量。司云霞在遐想中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山顶，她依然坐在她和陈云鹤常坐的地方。默默地俯视山脚下缓缓流动的河水，仰望灰暗的天空，眺望夕阳西下中远山的轮廓，遥看家乡模糊的方向。这一切，从前是那么美好，使人陶醉，可是眼前，却如此灰暗昏沉，令人窒息。司云霞感到无比绝望，没有人理解，没有人帮助，只有自己在孤独的在抵抗，在挣扎，在呻吟，如今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有家不能回，连青年点也不能住了，司云霞心里默念着；孩子，妈妈不会抛弃你的，从今以后，妈妈无论生和死都在一起，永不离开，既然这个世界不欢迎我们，妈妈和你一起去另一个世界。司云霞想到这里，深深地吸一口气，走到山崖边，闭上眼睛，只要自己纵身一跃，这所有的一切就都结束了。

司云霞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妈妈的笑脸，这让她想起当年和妈妈在山上游玩的情景，那山也像小东山似的，矮墩墩的，漫山盛开的鲜花，好看极了，蝴蝶在花丛中翩翩飞舞，他和妈妈一块捕捉蝴蝶，她们在山上跑来跑去。天地那么辽阔，心情那么欢快，她感觉自己像小鸟一样在天空上自由的飞翔，可是如今，这世界好窄，窄得自己没有立锥之地，这世界好冷，冷的连周围的目光都令人战栗，妈妈，你能原谅女儿吗？就在这生死抉择的瞬间，司云霞感觉肚子又在跳了，孩子又在和自己说话了；“妈妈，我在这呢，我很好，”，司云霞睁开了眼睛，向远望望，远处的山峦上闪烁着绚丽的彩霞，仿佛掩映着一方神秘的世界，让她重新起对生活的希望之火。她抚摸着肚子跳动的地方，坚定地说；“孩子，我们下山去，新的生活开始了，妈妈等待着和你见面的那一天”。司云霞充满信心地向小东山山下走去，快走到山脚下时，她犹豫了，她不能再回青年点，那样会引起青年点的矛盾和混乱，再说把孩子生在青年点，也会让村民们笑话，不去青年点又去那里呢？真是走投无路了吗?她忽然感到头晕目眩，腿脚发软，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司云霞挣扎着站起来，吃力地向前走，眼里天旋地转，又一次晕倒在地上，她实在是无力站起来了，挣扎中，司云霞影影绰绰地看见从山上走下一个人，那人越走越近，司云霞辨别出来了，原来是后山的村民齐玉峰，齐玉峰弯下腰扶起司云霞，小心搀扶着向前走，司云霞踉踉跄跄的，走到十分吃力，齐玉峰把司云霞搀扶到青年点门口，司云霞对齐玉峰说：“我不去青年点了，先找个地方歇一会”，齐玉峰以为司云霞一定是和青年点的人生气了，看到司云霞难受的样子，便安慰说：“云霞，这样吧，先到我家歇会儿行不？”，司云霞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齐玉峰把司云霞搀扶到家中，齐玉峰的母亲看到司云霞脸色苍白。一点血色儿没有，身体发软，，连站都站不稳，怪叫人心疼的：“哎呀，这孩子咋病成这样了，快躺下”，边说边连忙铺上褥子扶司云霞躺了下来，咋眼功夫，齐玉峰母亲沏了一碗红糖水端到司云霞面前，：“孩子，赶紧趁热喝了，喝红糖水后会好点，孩子，你躺着别动，齐婶儿喂你，”，齐婶儿用羹匙把红糖水一口一口喂着司云霞，司云霞喝了红糖水之后，感觉舒服多了，身上也有了劲儿，起身坐了起来：“谢谢齐婶儿，我感觉好多了，待一会儿我就走”：“说啥呢孩子？到齐婶儿家了，咋地也得吃完饭再走，再说，孩子，你这是病了，得好好调养调养才行”。齐婶儿转过身去，大声嘱咐：“玉峰，去把大芦花杀了”，齐玉峰愉快答应着跑到出屋去了。齐婶儿轻轻拍拍司云霞：“孩子，一会婶儿给你做芦花鸡顿榛蘑，老好吃了，你这身体太弱了，在齐婶儿家住几天，齐婶儿给好好营养营养”，司云霞虽然想走，可是还是感觉身上没劲儿，看到齐婶儿这般热情，只好留下休息。

热气腾腾的芦花鸡炖榛蘑端上来了，满屋飘香。齐婶儿先给司云霞盛一小碗汤：“来，孩子，趁热先喝点鸡汤，品品味，”，司云霞尝了一口，哎呀，真是美味呀，这些天，青年点的饭菜没油拉水、没滋没味的，弄得司云霞毫无胃口，齐婶儿的芦花鸡炖榛蘑味道太鲜美了，司云霞美美地吃了一大餐，饭后，司云霞告诉了齐婶儿自己怀孕的事，也告诉了青年点的态度和自己的选择。齐婶儿安慰司云霞说，：“云霞呀，孩子投奔你来了，就留下，别管别人怎么说，按你自己的心思办，青年点不让住，就住在齐婶儿家，你放心，你住在齐婶儿家，齐婶儿好好给你调养调养，伺候你月子”，虽然齐婶儿这么说，司云霞心里还是有些犹豫，自己平时和齐婶儿家往来很少，怎么好意思给人家添麻烦，又一想，自已现在无处可去了，先住几天，让后再想其它办法。就这样，司云霞在齐婶儿家住了下来。齐玉峰却觉得不妥，悄悄多母亲说：“妈，司云霞在咱家住合适吗？你看我和她年龄差不多，村里人会说闲话的”，母亲解释说：“儿子，古话说；‘人有难处拉一把’，你看，云霞这孩子现在多难啊，要是他妈看到，不得心疼死呀，你别说了，我不能不管，别人愿意说啥说啥，她就是我亲闺女。”，就是亲闺女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齐玉峰母亲，对，就认她做干闺女，看别人还敢嚼舌头。说心里话，自从司云霞下乡到后山大队，玉峰母亲就打心眼儿里喜欢司云霞，这孩子不仅人长的好看，对人特别有礼貌，干起农活了有股子拼劲，说话办事的有分有寸的，认她当干闺女，是自己修来的缘分。她告诉司云霞：“孩子，你在怀孕期间，也得有个人照顾，你要不嫌弃齐婶儿家埋汰，以后就在齐婶儿家住，反正我家也有空闲的房子”，司云霞感动地说：“齐婶儿，那太给你添麻烦了”。“麻烦啥？你不和我自己的孩子一样吗？这世上哪有妈嫌乎自己孩子麻烦的？”，玉峰母亲凑近到司云霞身边：“孩子，以前我就喜欢你，以后做我闺女怎么样？我最喜欢知青了，”，司云霞没有想到，自己未婚先孕，别人都在鄙视自己，只有齐婶儿自己当亲人，还这么喜欢自己，司云霞激动扑到齐婶儿的怀里，大声喊出：“妈，我以后就是你的亲闺女”，玉峰母亲没想到司云霞这么爽快地答应了，“闺女呀，我这辈子，就喜欢女孩儿，我生了三个秃小蛋子，寻思这辈也别想了有闺女了，这回真的有了，还是城里人，有知识、有化，以后你好好教教我儿子”，司云霞感激地说“妈，以后我要做你的好女儿，多多挣工分，知青分的粮食都给咱家，你收留了我，我要好好报答你”“挣什么工分，就是一口饭的事，生孩子前，你就在家呆着，好好调养身子，等生完孩子再说，你生了孩子，我就当姥姥了，我这辈子做梦都没想到还能当姥姥，这回要当上了，”，玉峰母亲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脸上溢满了幸福。

司云霞在齐玉峰家住下后，齐妈妈想方设法让司云霞吃好睡足，司云霞要去上班，玉峰母亲表示反对，司云霞对齐妈妈说：“妈，医生都说了，怀孕期间需要多活动活动，现在临预产期还早着呢，没事的，你就放心吧，我干活时注意点”，齐妈妈说：“运动可以，就在家运动”，司云霞的性格就是这样，她认为对的事，就会坚持去做，她趁齐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出工了，齐妈妈见阻拦不住，也不再阻拦了，嘱咐齐玉峰一定照顾好女儿，否则决不轻饶，每天司云霞出工时，齐玉峰总是不离身边，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在村民们眼里，一定是齐玉峰爱上了司云霞了，齐玉峰知道自己在执行母亲交给任务，顾不上人们说什么，每天都跟在司云霞的身前身后，并且和队长说明了原因，请求队长尽量干活时，把他和司云霞分到一块。

一天深夜，司云霞忽然感觉肚子一阵阵疼痛，齐妈妈被呻吟声惊醒，走到司云霞屋里，看司云霞越来越痛，赶紧把张玉峰叫醒：“玉峰，快去把赤脚医生李大夫请来”，玉峰知道事情紧急，边穿衣服边往外跑，不一会，赤脚医生李大夫来了，看见司云霞疼的满头大汗，问：“你预产期是什么时候的？”司云霞呻吟着说：“也就是这几天的”李大夫安慰说：“云霞，你现在是快生了，你别紧张，我来给你接生，齐婶儿过去也帮人接生过，我和齐婶儿一起帮你接生好吗？”，司云霞点了点头，：“好，李大夫，我听你的”。

时间过去了两天一夜，司云霞强忍着剧烈的疼痛，用尽了浑身力气，还是无济于事，她已经耗尽力气了，司云霞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可能是难产了，李大夫这时也沉不住劲儿了，毕竟自己的经验和水平有限，再这样下去恐怕有生命危险，她对司云霞的说：“云霞呀，你这恐怕是难产，我们别这样耗下去了，抓紧去县医院吧。”，此时齐婶儿已经急得团团转，看着司云霞疼痛的样子，心疼极了，已经折腾两天一夜了，听到李大夫这样说，便大声喊玉峰：“玉峰，快去生产队套车，赶紧送云霞去县医院”。这时已经是深夜了，司云霞躺在马车上，漆黑漆黑道路两旁的树丛里，仿佛隐藏着无数青面獠牙的野兽，正向她靠近，随时会吃掉她，在茫茫的旷野中，只有齐婶儿的胸怀是她唯一的依靠。马车的颠簸加剧了她的疼痛，齐玉峰听到司云霞痛苦的喊叫声，不知如何是好？车快了怕颠簸，车慢了怕耽搁，犹豫中他还是决定加快速度，齐玉峰对司云霞说：“云霞呀，你忍着点，我快点赶，抓紧到县医院，到那儿就不怕了”。

后山大队离县医院有十几里路，司云霞却感到如此漫长，她疼痛不堪，接近崩溃的边缘，快挺不住了，在近乎绝望的挣扎中，齐玉峰叫停了马车，下车来抱她，她知道县医院到了。县医院的医生，看到司云霞这种情况，马上打电话请来了妇产科夏主任，夏主任是远近闻名的妇产科专家，夏主任说司云霞这种情况，是典型的婴儿臀位卡顿，医生处理起来十分棘手，弄不好有生命危险。在夏主任的帮助下，黎明时分，婴儿呱呱坠地，母子两人安全无恙。当看到孩子的瞬间，司云霞深深地出了一口长气，顿觉浑身轻松，她胜利了，她做母亲了！她战胜了失去恋人的痛苦，战胜了失去回城希望的纠结，战胜了难以面对的父母的责怪，战胜了知青同伴的嫌弃，战胜了内心的犹豫，自己本来是有望回城的知青，未婚先孕，却要坚持生育，这事说起来，的确让常人无法理解，甚至不可理喻，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战胜了身心难以承受的痛苦，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迎接一个新生命的到来，她——司云霞，做到了。现在，她不再迷茫，不再困惑，不再畏缩，不在软弱，因为此时此刻她拥有了一个神圣而伟大的名字——母亲！以后她唯一要做的是做一个合格的母亲，让孩子健康快乐的成长！

司云霞在住院这几天，多亏齐妈妈一直在身边护理，要不，司云霞真不知道怎么照顾孩子，齐妈妈抱起孩子，兴奋地说：“我有大外孙子了喽，看我大外孙子，长的多俊儿，这回我可真当姥姥了，”，齐婶儿突然欢喜的叫了起来：“哎呀，闺女，你看这孩子耳朵，耳窝里长了个马桩儿，是骑马做官的命，将来是大富大贵之人啊！”，司云霞这时才注意到，孩子的耳朵里多长了一块肉，过去也听说过这叫马桩，能够栓住马，也是将来能守住财富的意思，可没像齐婶儿说的这么喜庆。司云霞高兴地说：“妈，那可真好，托您的福啊”，这娘俩儿一同笑了起来，笑声满屋。

生孩子的事，很快就传到陈云鹤那里，听到消息后，他来到了齐玉峰家，映入眼帘的是：齐玉峰正抱着孩子，唱着催眠曲轻轻摇晃，司艳霞紧挨在齐玉峰身边，满面笑容地看着孩子，陈云鹤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有一些怨恨，有一些无奈，还有一些醋意，陈云鹤十分清楚，司云霞和孩子，就是他一辈子割舍不下的情结，他还隐约感到了，齐玉峰和司云霞的亲密关系。司云霞没想到陈云鹤会来，心里有些慌乱，更多的还是委屈，她有很多话说给陈云鹤听，又不知从何说起。齐玉峰礼貌地请陈云鹤坐在炕上，陈云鹤没理会，愣愣地站着不动，埋怨说：“司云霞，你真的把孩子生下来了，你就不能为自己的前途想一想吗？我告诉你，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你可不能怪我，是你毁了你自己，也毁了我们。”，说完，往炕上扔了二百元钱，扭身走了。司云霞呆呆地看着陈云鹤走出大门，她没有喊他，也没有追赶，心中反倒平静下来，因为这一切她早就想到了，她在选择生下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把什么都放下了，只是委屈了孩子，一个注定没有父爱的孩子，这孩子命苦啊！司云霞忽然感到自己肩头上承担着双重责任，抱起儿子亲了亲，对儿子说：“儿子，不怕，有妈呢，妈一定让你一辈子幸福”。

陈云鹤离开司云霞后，怒气冲冲地来到青年点，见到杨子栋，二话没说，抬起手对准杨子栋脸上就是一拳，然后飞起一脚把杨子栋踹倒在地，骑在杨子栋身上劈头盖脸的打。杨子栋对这突如其来得拳打脚踢，弄得晕头涨脑，倒在地上才缓过神儿来，和陈云鹤开始对打，知青们忙跑过来将他们分开。陈云鹤两手掐着腰恶狠狠地说：“杨子栋我和你没完，你凭什么撵司云霞走，她要是在青年点的话，不可能是现在这样。”，杨子栋这才明白，陈云鹤打他是因为司云霞的事，毫不示弱地说：“我等你，一个臭流氓，司云霞生孩子和我有什么关系，是她傻，是你耍流氓的结果”，陈云鹤怒不可遏，冲向杨子栋挥舞拳头就打，被知青们再次拉开。

没过几天，卢秀丽给司云霞捎来了一封信，是陈云鹤写的，信上说：“云霞，我在写这封信的时候，不知道对你应该说些什么，说爱你，已经爱不起来，说恨你，也恨不起来，目前的处境都是你造成的，当初，我让你打掉孩子，不单单为我自己，也是为了你，以你现在的情况，就是我们结婚，你也是“三无户”，没有城里户口，没有粮食关系，没有城市居民身份，连孩子上学都是问题，我们怎么生活？你太固执了，我没有别的选择，我父母不会允许我娶一个“三无户”，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及时告诉我，我会尽全力帮助你！”，司云霞边读边流眼泪，这样的结局，司云霞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真到了正式分手的时候，还是非常失落和伤感，她擦擦眼泪，告诉卢秀丽：“我们黄了，埋怨我不打掉孩子，说我固执”，卢秀丽也认为司云霞固执，可是木已成舟，再说什么已经毫无意义：“云霞，那你准备今后怎么办，你可千万别在农村搞对象，那样的话，回城的希望就一点也没有了，真的要在农村待一辈子了，”，司云霞点了点头，说心里话，在没生孩子之前，司云霞真没把回城看的那么重要，中国有几亿农民，农村不是一样生活吗？况且知青们都在喊要扎根农村干革命，生下孩子后，司云霞的想法变了，回城成为了她唯一的希望，不为别的，只为孩子将来的幸福。

知青一批又一批回城，名单上一直没有司云霞的名字，司云霞心里越来越失落，决定生孩子时，虽然已经做了回不了城的心理准备，但生下孩子后，她特别期盼上边能有特殊政策，照顾到像她这种情况的人。

卢秀丽是最后一批返回城里的知青，司云霞一直把卢秀丽送到火车站。卢秀丽是司云霞发小的朋友，他俩从幼儿园到小学，从小学到中学始终在一起，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上山下乡时，她们请求老师把她俩分配到一个青年点，司云霞住在齐玉峰家后，卢秀丽三天两头跑过来看望她，虽然卢秀丽也不同意自己生下孩子，但是。孩子生下后，卢秀丽依一句埋怨的话也没说过，卢秀丽是最心疼自己，也是最理解自己的朋友。这次分手真的是从此天各一方了，在临别的时刻，司云霞抱着卢秀丽呜呜痛苦，纵有千言万语，已不知如何表达……

火车开动了，车轮越来越快，司云霞和卢秀丽频频挥手。火车渐渐远去，司云霞孤独地站在站台上，思绪万千。难道自己真的会永远留在农村？还是真的会有返城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