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万山含着笑,微微点头说,让她不要多想,好好休息。
白静从崔万山的表情读懂了。
她想过无数次,如果有人看见她和一个上身接近**的男人,一大早从瓜棚里跑出来。她都觉得这事百口莫辩,解释不清。但是今天她必须要解释。她不解释,在崔万山看来就变成默认。
白静舔舔干裂的嘴唇,推开崔万山递过来的茶水,急切的说:“掌柜的,俺发誓那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当时俺也怕的要死,俺想回家叫大哥过去的。你知道高、高缈的力气有多大,俺想跑,但跑不掉,他使劲抓着俺的手呢?后来他火热的胸膛把俺烫晕过去。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静脸红了。她使劲眨眨眼睛,其实她想不要眨眼,瞪着眼把内心的真诚展示给崔万山看,那样才更有说服力。可是她在最不该眨眼的时候,感觉眼睛干涩,不自觉眨眼了。人只有在撒谎时,才会不自然眨眼。但她说的是实话,为啥要眨眼呢?
她急切的说:“也许是因为俺太害怕,当时晕过去了,直到天亮才醒来。高的衣服是自己扯烂的,不是俺。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早上俺醒过来见到他时,他的衣服就烂了。俺确定俺的衣服是好好穿在身上的,你知道俺不懂,当时俺还小,对那事也是不懂的。新婚之夜,垫在身子下面的白色帕子,俺偷偷藏在床边那个檀木箱子最底下。恁看看,恁看看吧。是真的,见红了。”
她摇着头,满脸是泪。
白静看见崔万山眉峰挑了挑,他说:“知道了,恁安心休息。”
白静心里没有底,一点儿底都没有。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呢?知道什么了?崔万山握她的手太虚,有些勉强。这双手从来不是这样的,这感觉不对。但她还是紧紧抓住了崔万山的手,不肯松开。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白静睁开眼,看见一个老头正捏着自己的手腕。闭了眼很享受的样子。她抬手就是一巴掌,把老头帽子打掉了。她哈哈大笑。
这一辈子能碰她手的人,只有过去的高邈和现在的掌柜的崔万山,其他人都不行。
她笑过之后,才发现崔万山就站在那老头身后。这样做好像有些失礼了。白静忙躺到**,用被子蒙了脸。
她掀开被角,偷眼看那个老头。虽然穿了长衫,她还是认出来了。老头满脸的风霜沧桑,一看就是常年下庄户地的穷人,可骗不了她。虽然装扮的很仔细,但头上那顶旧的瓜皮帽子出卖了他。
这就是看瓜的老头,那**屋子就是他家的。
崔万山找老头来是要他看看,那天晚上在**棚里面的女人是不是她。
白静非常生气,当家的不信任她。
她看见老头一边捡起掉在地上的帽子,慌张的捂到头上,一边冲她笑。她忙用被子遮住脸。
老头站起身,和崔万山出去了。那笑白静能看懂,就是穷人巴结富人的那种笑,是出于礼貌和不怀好意。
她闭上眼睛假寐,听见屋门关闭声,还有人从外面上了锁。她跳起身走到窗下,轻轻戳破窗纸向外偷看。老头弓着身对崔万山说了什么,还冲屋内指了指,点头。崔万山也点头。
老头一定是和她掌柜的说,他看见白静从看瓜棚里跑出来。
白静生气的在屋里喊:“骗子,老头是骗子。别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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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天,白静很高兴,这么多年来,这是她最舒坦的一天。她觉得已经把在崔家受过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了。
她在屋里大声骂,把崔家人骂了一个遍,直到实在想不出还有崔家什么人没有骂过,才住了口。
崔家所有人都不敢说话。老公公崔长青没有吭声,掌柜的崔万山也不说话,也没有人敢来劝她。
中午吃饭时,满月端着饭进来,被她骂哭了,泪水在那张大饼脸上流淌,她看见两滴泪淌的太慢,顺着那张坑坑洼洼的饼脸缓缓流淌。她想伸手摸摸那两滴泪,但终于还是忍住了。
满月端来的饭菜,白静都给扔了出去,真正痛快,自从嫁到崔家就没这么痛快过。只是可惜了那碗浓浓的还冒着香气的参汤。但这也没有关系,这个家是她的,只要想喝,什么时候都可以喝。
掌灯时,她骂累了,躺在**休息。掌柜的崔万山来了,老公公崔长青也来了,两个儿子跟在后面。这姓崔的一家人在她面前都不敢说话。
当着公公和孩子的面儿,崔万山一手拉了她的手,另一只手摸她的额头。崔万山那有力的大手摸的她很是受用。
她觉得自己脸都红了,一直红到脖子。还好,在昏暗的灯光下没有人能看见她脸红。但她也很高兴,她要公爹和孩子们知道,崔万山是爱她的。
她对崔万山说:“掌柜的,恁相信俺了?”
崔万山说:“相信。”
小儿子端来一碗药,递给大儿子,大儿子又递给了崔万山。崔万山亲自喂她喝。白静很满足,她笑了。
突然,她想起过去一段时间,崔万山在研究毒药。在他的房里放了很多各种各样的毒虫,说是要治病救人。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毒虫毒物她见过,在半夜里曾被恶梦惊醒。
后来崔万山还偷偷喂给她喝过,他研制的药。不过喝了那药总让人想些羞羞的事。崔万山这个貌似正经的人背后经常做些不正经的事。
可是,今天他当着公公和儿子的面,他要做什么?
她说,不。一下子把药打翻在地。她看见崔万山很生气,公爹无奈的摇头,儿子在旁边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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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天,她睁开眼,已是日上三竿。她很不好意思,自己怎么会突然这么懒。自从嫁到崔家这是从没有过的事儿。她匆匆起床。透过门缝她向外张望。
白静看见下人们也在向她的房间张望,还窃窃私语。难道他们也都知道了么?看来自己想的没错,这大嘴巴的满月丫头靠不住。那天去见高邈就不应该带着满月。
白静心慌的厉害。她很生气,气的暴跳如雷。必须给这帮没有眼色的东西立规矩。难道主人的事下人也可以多嘴吗。
喊来丫鬟宝花。这是刚刚买来不到一年的丫头,人丑嘴笨,但干活干净麻利。白静喜欢这丫头,不像满月那样一点都不怕她。宝花在她面前总是怯怯的。白静喜欢这种被人怕的感觉。虽然她不会压迫虐待下人,但也喜欢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她打开妆奁,里面放了两股钗。一是在娘家时戴过的荆钗,一是结婚时戴过的金钗。
今天要让下人们都看看白静不比姓周的差。宝花在给她梳头。镜子里出现了一个高颧骨,眼窝深陷的蓬头垢面,面色蜡黄的脸孔。
她惊叫一声,把镜子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