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中连一丝责备都没有,只有浓浓的关怀。
赵有竹和丁牧童两个人早就商量好了一套说辞,自然不会说是为了和野狗抢馒头被野狗咬的。
看到老周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丁牧童哪能不明白老周肯定是在找自己,他惭愧的低下头,声音有些低沉,“周爷爷,对不起,我们回来晚了。有竹哥在回来的路上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受了一点小伤,没什么大碍的。”
看到丁牧童惭愧的低下脑袋,本就不忍心责怪他的老周自然是不会再说什么,他亲昵的摸了摸丁牧童的脑袋,叮嘱了一句:“以后出去玩不要太晚了,太晚回来在林子中也不大安全,看看你身边的赵有竹,这就是榜样。”
闻言,赵有竹和丁牧童两个人相视一笑,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早熟的丁牧童竟然难得的露出了孩子气。
老周笑着摇了摇头,和丁牧童一起把赵有竹两个人搀扶进了破庙。
兴许是太累了,三人躺下没有不久,就进入了梦乡之中。
这几个月时间里,从离开桃源村开始,丁牧童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每天晚上他都会在梦里见到嬷嬷,看到嬷嬷对他慈祥的笑,对他招手。偶尔嬷嬷还会端着她亲手做的大饼,笑盈盈的让丁牧童揣着,慢慢吃。
丁牧童每一次梦见嬷嬷,醒来之后,都是泪流满面。
有时候,他也会梦见大胡子许诸,梦见许诸教他练把式,有的时候许诸还会给他讲解剑术,告诉他学会了这些剑术以后,就能够像他一样高来高去了。那个时候出去闯**江湖,就会有人称你为大侠,他会笑着打趣丁牧童,等你闯**江湖的时候,别人肯定不会叫你大侠,因为你太年轻,所以他们会叫你少侠。
那个时候,丁牧童总会傻傻的笑,他似乎能够想到别人叫他少侠的场景,那个时候的他总是会故作淡定的点点头,其实心里好不得意。
极少的时候,丁牧童会梦见村子中的其他人,会梦见许诸的妻子朱红。村里的人都好和善,好和善,每次上山打到了猎物总会分给他们祖孙俩一些。朱红也好温柔,好温柔,就像是他只在梦里见过的娘亲。
然而今天晚上,丁牧童什么都没有梦到,他就像是太过劳累,陷入了深度睡眠之中根本就不会做梦。
其实并不是这样,也不是他把自己嬷嬷和大胡子许诸他们都给忘记了,而是他心中积郁的悲伤在鸡鸣寨上,在破庙中,在认识了琥珀与胭脂,认识了赵有竹以后已经彻底的散去。
丁牧童终于摆脱了自己的过去,没有继续活在那场大火的阴影之中。
这样的丁牧童才更像是一个正常人,更像是一个孩子。
就像是他之前从来不会做鬼脸,而今天晚上却做了。
夜色消散一空,太阳准时的从东边慢慢向上爬升,并没有因为昨夜的阴沉而真的乌云密布,依旧是一个难得的大好天气。
丁牧童睡得很香,要不是破庙外面传出一阵杂乱的呼喝声,他指不定还在呼呼大睡。
他从床榻上一跃而起,环顾四周却发现周围已经空无一人,全都起来了,这让今天难得懈怠没有早起打拳的丁牧童生出了一种负罪感。
只不过他很快就被破庙外传来的声音给吸引了注意力,那种负罪感就直接被抛在了脑后。
他循着声音走出去,一眼就看到了围成一圈的村子里的人,就连赵有竹都站在那里,不知道在看什么。
丁牧童灵活的挤进了人群包围之中,一眼就看到了一个衣不蔽体,头发花白,身上干瘦的老头,那个老头就那样躺在大树下面,格外像是一个死人,让人想一想就从脚底板冒上来一阵寒意。
只是,借着倾斜照射过来的太阳光隐约能够看到他微弱起伏着的胸膛,这才让众人心中舒了一口气。
如果这破庙外面真的死了一个人,他们继续住在这里心中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舒服,不少人都在庆幸,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丁牧童将躺在树下面的那个老头打量的一清二楚,脑海中人忍不住浮现出昨天他在小河边看到的那个让他以为是幻觉的老头,这两个人绝对是一个人。
他心中有些高兴,这一点至少证明他没有产生幻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老头难道是昨天晚上跟着他和赵有竹从河边回来的?
丁牧童觉得有些捉摸不透,不知道是不是他想的这样,也许这个老头只是自己走过来的。不过这很不靠谱啊,一个孱弱到这样的老头不管是跟着他们还是自己走过来的,似乎都不太可能。
真是有些奇怪,丁牧童心中纳闷的打量着自己面前的这个老头,捉摸不透。
丁牧童还在琢磨这个老头是怎么来的,村子里的其他人就在谈论如何处置这个老头了。
看老头的身体状况,有气进没气出的濒死模样,村子里的人一致同意将这个老头抬到其他地方,任他自身自灭。
听见村子众人的意见,林恒点了点头,就准备安排人将老头抬走。
丁牧童却在这个时候从人群中走了出去,站在了老头身前,“林叔叔,我们不能这样做,你看他的胸膛还在起伏着,他还活着,说不定还有救呢?我们为什么不能试着救救他,就像是当初你们在西凉山中救我一样,那个时候的我不也同样是濒临死亡吗?”
听见丁牧童的话,不仅是林恒,村子中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们心中挣扎,不知道到底是救还是不救,这样一个老头,就算侥幸被救活,又能如何?不过是为他们这群人平添负担罢了,他们自己现在的状况都算不上好,如何能够再帮助这样一个人?
林恒终于还是迈过了自己良心那个坎,他看了一眼身前的丁牧童,又看了一眼丁牧童身后的老头,微微摇了摇头,“牧童,我们现在自己都应接不暇,已经没有精力救他了,你看我们的地瓜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我们必须要尽快找到一个适合我们生存的地方,也就是说我们需要长途跋涉,你觉得他这个样子能够跟得上我们的步伐吗?到时候连累了我们,要大家和他一起死吗?”
他看着丁牧童稚嫩的面孔,轻轻叹了一口气,“牧童,你要弄清楚,不是我们不救他,而是救不起啊!这个扯淡的世界,处处死人,时时死人,没有人该死,同样没有人不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