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总要比来时容易,也快得多,他们很快地重新到了大湖旁。湖中有鱼,大约是这里的环境与别处不同,鱼与外面的鱼完全不同,扁扁的鱼,身子半透明,可是尽管从没有人捕过,鱼却长得都不大。
这种鱼在水里游着,还时常会撞到他们的腿边,但是真抓起来却又很不容易。因为几乎没有光线,鱼又是半透明的,不拿火把根本看不到;可一手拿着火把另一手捕鱼也根本不可能;就是一个人拿着火把照着,另一个下去抓鱼也很不方便,速度又慢。
枇杷看看四周,并没有什么可拿来作工具的,便向王淳道:“你把衣服脱下来当网,我们捞鱼吧。”
王淳看看枇杷,再看看自己,半晌没动。他们出来时正是夏天,他只穿着薄薄的绸衫,进山洞前因有枇杷的提醒才披了披风。可是与枇杷去找出口时又因为披风碍事又留在了路上。如果将衣服脱了,他就会赤着上身了,那怎么能行!
枇杷等了一会儿,见王淳还是没有脱下衣服,不以为然地撇嘴道:“你怎么这样麻烦,我们军中的男子时常打赤膊角斗,脱了上衣算什么,我早看习惯了!”
王淳到玉家时,也确实常见那些军士们赤着上身练功,枇杷见惯不怪倒也没什么,不过,他倒底是世家出身的公子,不用说上身,就是腿脚都没有在外面露出来过一次。君子重仪容,他就是在家中房读从来都穿得整整齐齐,行走坐卧都有规矩,只有晚上入睡时才会脱了衣裳鞋袜。
但眼下,实在也没有办法了!
就在这时,枇杷又催他,“快点,我们没有时间了!”又道:“放心,我不看你!”
王淳只得将衣服脱了下来,两人将袖口系紧,一人拉住两个角,将衣服当成一张网在水中兜过。这个办法果真实用,第一次就兜上了两条鱼。
“这样抓鱼就要容易多了!”枇杷笑道。然后她发现又出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没有放鱼的东西,便向王淳又道:“你把裤子也脱了,把裤角系好,我们把鱼放进去,多抓些鱼带回去!”
这一次王淳说什么也不肯了,坚决地反对道:“不!”
“可是岸边没有放鱼的地方啊,总不能让这些鱼再跳回湖里!”
王淳看看湿滑滑的岸边,其实根本算不上岸边,到处都是水,只是略水浅了一些而已,就是有些岩石突出水面,那上面也是又湿又滑,根本没法子放鱼。但是他打了赤膊已经是底线了,绝不会再脱下去。
就算没有枇杷在面前,他也不能这样!
枇杷虽然说得理直气壮,但其实她心里也觉得不大对。但有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又有什么办法?只得柔声劝道:“其实我们营州的小男孩夏天都不穿衣服的,又省衣服又凉快,就光溜溜的在外面玩,真的!”
岂止是营州,哪里不是那样,穷人家的男孩子夏天里不穿衣服在外面玩不算什么,“但那是两三岁的孩子!”
“也有大一些的,”枇杷努力扩大范围,“嗯,三四岁的也有,七八岁的也有,不,十几岁的也有。”实在是太夸张了,她说着说着自己也心虚起来,可有什么办法,枇杷便又说:“真的!”也不知道是想骗王淳还是骗自己。
这绝对是骗人的!王淳才不信,“不行,我们另想办法。”
可是张目四顾,这里果真什么也没有,想找些树枝将鱼穿起来也不行,将鱼送到湖外面的岩洞地面又太费时间,而且放在地上再捡回这些扁扁小小的鱼也不是容易的事,看看手中的火把已经所剩不多了,想到等着他们的人不知有多急,便道:“你把上裳脱下装鱼,我也保证不看你。”
这一次是枇杷坚决反对,“不行,我是女的!”
“我真以为你不知道自己是女的!”这句话就在王淳嘴边,他想说却还是没有说出来,自从与枇杷相识后,就没觉得她把自己当女孩,爽朗大方淘气等都不算什么,她不但从来没对自己的容颜有一丝的动容,而且对于自己君子之思从来看不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竟然有身为女孩的意识!
枇杷根本不管他在想什么,“我娘告诉我女孩要自重身份,所以衣服还是要用你的才对。”又继续劝道:“我们捞好了鱼,过了那条石缝,就能拿回着着斗篷了,那时你披上斗篷,谁也不知道你没穿衣服,我发誓一辈子不说出来的!”
男子也要自重啊!王淳说什么也不想在枇杷面前脱得光溜溜的,“我想我们还是先把鱼送到那边,我爬上去,你把鱼递给我,我穿过石缝送回去找个没有水地方放鱼,然后再回来……”
可是那样,一来一往要用很多时间,折腾几趟总共要浪费很多时间?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做为一个将领,该决断的时候还是要当机立断的。
于是就在王淳拿起鱼要走时,冷不防被枇杷用力一把推倒在了地上,在他还没完全明白过来的时候,枇杷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骑在了他的身上压住,伸手去解他的裤子上的汗巾,“没事的,我保证不看,也不说出去!”
王淳虽然被打个突然,却马上用手紧紧地按住腰间的汗巾,死活不让枇杷得了手去。他想挣扎着起来,发现枇杷的双腿又正好又卡住他的腰间,让他使不出力气,就与当初他在花园里被枇杷骑在身上按着打一样。
看来自己的功夫虽然长进了,可是枇杷也一样长进了,而且她的这一招对付自己万分顺手,自己怎么也逃不掉。
况且,王淳也不敢用力去挣扎,万一将枇杷不小心掀到了湖里怎么办?于是他放弃了挣开,只是咬着牙紧紧按住汗巾。
“你放手啊!”枇杷虽然一招得手,但是还是不能将王淳的腰带拉下来,只得用力地一扯,只听“嘶!”的一声,王淳的绸裤被扯坏了一道口子。“你快放手,”枇杷又喝道:“一会儿就扯坏了!”
“就是扯坏了也不放手!”
“扯坏了拿什么装鱼!”王淳的力气不小,而且他拼死护着自己的裤子,枇杷见偷袭不能成功了,只好放开他站了起来,十分气道:“一点也不大度!”又向他喝道:“转过去,我把上衣解下来。”
王淳乖乖地转过身,过了一小会儿就听枇杷喊他,“赶紧过来,我们继续捞鱼!”原来她真将身上的青布道袍脱了下来扎成口袋装鱼。真到了把枇杷逼得脱了衣服的时候,王淳又后悔了,就是自己脱光了与不应该让枇杷脱了上衣啊!
可是,自己也真接受不了光溜溜的与枇杷在一起,哪怕岩洞里很黑。
事已至此,王淳深深地低着头,一声不吭,与枇杷重新回到湖里捞鱼,捞到了便将鱼放在用枇杷的上衣扎成的口袋里。
枇杷也一声不响,两人弯着腰沿着湖边张开衣服从一面走到另一面,湖水被他们俩人搅得哗哗响,一条条的鱼被衣服兜住了,拼命地跳着。
王淳认真得不能再认真地打鱼,收鱼,可是他的心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了别的想法,枇杷的脸那样白皙细嫩,她身上会是什么样呢?现在她可是与自己一样,赤着上身在捞鱼,自己是不是应该悄悄抬头看一眼呢?
虽然这里非常黑暗,但是岸边有一支火把插在石缝中,而且水面上还有淡淡的荧光,应该能看到一点吧。
王淳想到了这里浑身都燥热起来,精神就不够集中,脚下一滑,手也一松,将刚刚网到的一条鱼儿一侧身从他手边溜走了。
“你小心一点,别摔倒了!”枇杷赶紧提醒,“这湖水下面石头太多了,容易绊倒。”
枇杷就这样,虽然刚刚发生了裤子之争,但是事情一完她并不生气,还与先前一样同自己说话。不过,王淳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涌到了脸上,羞愧极了。自己从小苦读经学习礼仪,以养君子之风,现在竟然会有如此龌龊想法,真恨不得自己打自己一个耳光。
见王淳没有回答,动作也特别僵硬,枇杷又关切地问:“你是不是伤了脚?还是太累了受不住?”
“没有,没有。”王淳赶紧答道:“我没事,我们继续。”
“那就快点,大家还不知怎么样呢。”枇杷低声道:“可能又饿又急又担心。”
正是这样,王淳越发觉得自己不如枇杷光明磊落,她想的都是大家,可是自己想的都是什么?越发认真地打起了鱼。
这一下捞鱼的效率又提高了,但毕竟是一个封闭的小湖,里面的鱼不可能太多,且这种鱼又不大,他们沿着湖的四周捞了半晌,最后也只捞了大半包鱼。枇杷便道:“就这样吧,我们回去!”将鱼用两件衣服包严,举着火把抬着鱼重新向回程走去。
到了回到岩洞前那条窄缝前,两人停了下来,枇杷扶住王淳的肩先跃了上去,然后将手伸了下来,“把鱼递给我!”
这一段时间,王淳一直在低头,把头低得至多只能看到枇杷的脚,就是与枇杷拉着手向前走时,也根本不敢向上看一点。
现在要送鱼上去,只能略抬了眼睛,然后——尽管他一再在心里告诫自己所有的大道理,但那种念头却再也压不下来了,头慢慢地抬了起来,眼睛也不由自主地顺着那包鱼向上,再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