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泽深却笑道:“管他是谁,反正活不长!福王登基,获益最大的就是马士英,若是太子重新继位,第一个要收拾的自然也是他马士英。你说他会怎么办?恐怕这会儿就算真的是殿下表露了身份,马士英也会找借口说是假的杀人灭口了!”
方涛道:“如今局势,江南士林倒是挺看好这个假太子的嘛……”
刘泽深冷哼道:“这些人也都是冲着马士英来的!他们不满马士英专权,当然要想办法把马士英弄下来。如今突然冒出一个太子来,管他真假,捧上去便是!”
朱慈烺也不伤心,反而冷笑道:“可惜了,大明江山居然无一可托之人!”
方涛却安慰道:“殿下不急,大明并非没有忠臣良将,只是这些忠臣良将太过耿介,反而被排挤在底层不得晋身。”
朱慈烺皱皱眉头道:“还有谁?”
方涛想想道:“扬州督师史可法。”
刘泽深点头赞同道:“恩,此人论师承当属东林。虽然有时候也是非不分,但大事上也还拎得清,一心全都系在大明江山上。也正因为如此,每每与东林意见相左,而又不屑与马士英阮大铖为伍,故而以兵部衔被扔到扬州。不过此人署理民政尚可,当督师……从扬州防务来看,他不是那块料……”
方涛点点头道:“那就过江找他去!有他提醒,应当能揭穿假太子的身份。”
刘泽深摇头道:“大可不必。这假太子不但马士英要他死,就连鞑子都要他死。在鞑子看来,不管这太子是真是假,一旦继位,其号召力远远比福王要强。如果预料不错的话,用不了多久,北京那边就会有消息说,北边的太子才是笃定的真太子。这个假太子死定了!
”
“可惜了,挺机灵个人呢……”朱慈烺反而有些惋惜道。
黄巧娥有些着急:“冒充你的,你还替他可惜?死不足惜才对!”
朱慈烺摊摊手道:“我说过,以我现在的能力,我肯定做不好这个位子。就算是刘侯帮忙,我也做不好。何况刘侯自己也知道,你也应该知道,想要撑起江南半壁,不是咱们屋子里这几个人就能做得成的。在想好对策之前,不管他们争到什么程度,这江南还是保不住。我都已经是个亡国太子了,没有十足把握之前,我可不打算再做亡国之君。父皇和母后将我送出宫避难的时候交待过,若天下可为,则领兵复国,若不可为,务必保全宗室血脉。父皇和母后活了这一遭,临终前已经看得透了,天下、皇位都不打紧,最要紧的就是朱家的血脉不能断。若是因为我一己私心,害得刘家、方家、朱家全都死绝了,我是罪人还是功臣?”
果然,时隔不久,马士英认定了那人为假太子,将之抓捕之后严刑拷问;江南士林再次轰动,出于对马士英和阮大铖的厌恶,多数人都认为被抓的假太子是真货,纷纷上表攻讦马士英,史可法也不例外。
事情没发生多久就出现了转机。出使满清的左懋第返回之后路过扬州,跟史可法说起北京城的那个太子才是真太子,证据确凿。史可法知道事态的严重性,预估到如此扯皮下去整个江南朝廷会彻底丧事人心,于是连忙写信向马士英道歉。随着“真相”渐渐公开,舆论风潮也渐渐平息下去,但是依旧有人时不时地翻这旧账来找马士英的麻烦。
“我们走吧!”朱慈烺站在跳板上,推头看了一眼南京城,洒脱道。
“
你真的都不在乎了?”黄巧娥站在朱慈烺身边问道。
“亡国破家……”朱慈烺深吸一口气道,“足以让人大彻大悟了!京师沦陷,父母将我送出宫门……随后,我就在背叛和出卖之中生活了十多天……江山没了,大好的江山没了!你们把我救出来,跟着你们一路南下,沿途那么多流离的百姓,那么多倒毙在路边的饿殍,我束手无策……到了南京,我没看到江南士绅同仇敌忾,没有看到南京武团结一心,看到的是秦淮河纸醉金迷,各派大臣结党倾轧……我能做什么?我只觉得我是个局外人……这些天一直跟着萨卜尔在军中历练,每天被人从床上拖起来,拼命训练,晚上倒在床上挨着枕头就睡着……我觉得我更适合这样的生活……”
“那……我呢?”黄巧娥轻声问道。
朱慈烺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握住黄巧娥的手,两人同时登上了船。
船只缓缓离港,方涛和前田桃站在舰桥上望着视野中渐渐远去的南京城,什么话都没说。再过两个多月香蔻就要临盆了,薛鹏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和香蔻留在如皋,方涛也承诺等南洋战事一结束就立刻回来参加薛鹏的婚礼。船只出了长江口后与驱逐舰编队汇合,掉转方向往南而行。
南行一阵,舰队到达福州外海的时候,方涛下令绕东引岛一圈,然后自己乘着商船西进入马尾,从长乐县登陆。马尾是一处天然良港,一直以来这里都是郑家的地盘。方家的商船靠近之后,立刻有郑家的船迎了过来。简单通报之后,郑家的船也没阻拦方涛,直接转头引路,将方涛的船引入泊位。这里不是郑家的主港,郑家的船也不甚多,留守的是郑鸿逵
。
方涛登陆之后就立刻有人通报去了。没多时,郑鸿逵亲自到了码头,同行的还有一个穿着黄鹂补子的县令。方涛倒也认得这个县令,正是当年太湖水战时的夏允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