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如意怒气填膺,正要回嘴,荆人庆做好做歹,忙低声喝道:“大胆!教主在上,你敢不遵教主的命令?可是想去五圣池中走一遭么!”
他乃是五毒教硕果仅存的“五大神龙”之一,深知肃平阳等人个个武功高超,若真的动起手来,自己这边固然人数众多,真正管用的也仅是十几人而已。
因此姬玉笙出声讲和,荆人庆也就紧随其后,借坡下驴,“逼”铁如意把解药交出来了。
可笑那铁如意既不敢真的违抗姬玉笙的意思,更不敢忤逆长老荆人庆,只得恨恨地怒视肃平阳一眼,把一个小瓷瓶抛了出去。
肃平阳接药在手,抱拳道:“今日叨扰,来日谢罪。五毒教和七海十三岛井水不犯河水,江湖之中总有再见之日,到时荆老夫子身体康健,请容老道一尽地主之谊。告辞!”把手一招,那大胖子周大柱把李钲背在背上,一行人出了五毒教总坛,拔步飞奔。
那五毒三花粉毒性煞是厉害,李钲吃了一朵天山雪莲,毒性被逼出大半,依然觉得头脑昏沉,全身无力。
他迷迷糊糊中似觉有人背着自己飞奔,耳边只听见呼呼风声,眼皮却沉得连睁也睁不开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悠悠醒转,只见阳光投在粉壁之上,原来已是夕阳西下,倦鸟归林了。
自己身处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之中,四周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身上盖着一床散发着淡淡幽香的柔软棉被。
李钲推开棉被,坐了起来,运气三转,但觉内息稍有阻碍,其他并无异常,心知大患已去,当下想道:“我这是在哪里?”
眼光一瞥,忽见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画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儒生,头戴方巾,却身穿盔甲,手按宝剑,抬头向天,一匹枣红骏马在他身后,似要引颈长嘶。
画像左侧,题着两句诗道:“万里读归何用?四海宁平是一心。”诗后落款是“凝霜吾爱写”五字,五个字后盖着两枚印章,一枚是那画师“凝霜”的闲章,一枚却是一支含苞待放的梅花图形。
李钲熟读经史,坟通典籍,心性何等聪明,略一琢磨,便知诗意,想道:“对了,这是夫妻间互赠的画作。这位‘凝霜’给丈夫画了这幅肖像画,可见丈夫原先是个生,后来投笔从戎,有安定天下的志气,从此纵马塞外,洗剑冰河,驰骋沙场,以至夫妻要分别良久才得一见。这幅画也许就是她按照夫君的样子工笔而成,留在身边以解相思之情的。”
越仔细看,越觉得画中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苦思良久,不得其果,忽听门外有人说话道:“公子可曾醒来?”
说话那人是个中年女子,声音十分动听。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还没醒。他中毒时未曾进食,毒素蔓延极快,不过用了解药,当可无碍了。”
那中年女子轻轻唔了一声道:“好。麻烦你了。你先回去吧,诊金明日我派人送上门来便是。”那老者笑道:“些须小事,怎敢要夫人诊金?老夫告辞了。”
只听那中年女子道:“自古以来,人间一大惨事,就是人伦惨变、骨肉相残。郡王打天下容易,他老人家的后人要坐这个天下,那可就难了!”
呷了口茶,又道:“其他地方的兄弟联系得怎样?”
有人道:“有的地方的兄弟已远离纷争多年,在各地安居乐业,不愿抛家弃口,再履风险。在下听从夫人的吩咐,不强求他们;有心加入的兄弟,已从各地赶来这里的路上了,具体要怎么办,到时请公子来定吧。夫人意下如何?”
听声音是在五毒教临时总舵迫铁如意交出解药的肃平阳。
李钲心中暗道:“肃平阳向来崖岸自高,在江湖中名头不小,想不到他也心甘情愿给人驱使、做人家的‘奴才’?”
只听那中年女子又唔了一声,道:“你坐下,把万华山庄的事说给我听听。”
肃平阳言简意赅,把来去经过都说了一遍,只听那中年女子轻轻叹了口气,话锋一转道:“原来如此。看样子公子和姬泰康的小妮子有点缘分了?你是七海十三岛的瓢把子,手下的人马都是当年从潼关带出去的陇西旧部,想不到你也反对我召集陇西死士来反对唐太宗,在你给我写这封信之前,我还一直以为你是郡王麾下最有见识的人呢。”语气中微有责备之意。
肃平阳道:“不然。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人在江湖,更该审时度势,以免自误。我们反对皇帝,是因为他害了郡王一家;我们不赞成杀掉他,那是为天下公义,自古杀一明君,乃为不祥,我们何苦自招天谴?”
那女子沉吟半晌,道:“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但公子意下如何?万一公子矢志报仇,你的话他听得进去吗?我们深受郡王厚待之恩,不能为他报仇,天下人会如何看我们陇西旧部?算了,现在争论这个毫无意义,你替我传话给其他的兄弟,他们不愿前来赴会,也不用勉强。诚如你所言,我们贸然张挂反旗,逆天行事,必然祸国殃民,不知又要害多少生灵涂炭、几家妻离子散。郡王在天有灵,必不喜我们所作所为。”
肃平阳道:“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不是祸国殃民,只是有碍人伦而已。公子自降生人世起就已远离这场纷争,再把他拉进来,怎么说得过去?何况,郡王当年秘密安排陇西旧部离开长安去海外谋生,大概想保存有限的力量,留待后来辅佐公子。他老人家若是希望我们为他报仇,决不会让我们离开他身边的。”
那中年女子道:“你说的不错。大唐律有常刑,‘谋杀王子,罪加一等’,理合满门抄斩,只可惜现在说了算的不是我们,而是当今皇帝。他肯不肯放过我们那还是另外一回事,大内总管顾青城这十数年来一直在追踪陇西旧部的消息,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吧!”肃平阳似是怔了一怔,道:“夫人责备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