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九小时,阿信终于开着那辆破车抵达了上海这座国际大都市。
桑杰虽然已经在武汉见识过无数的高楼大厦,可来上海,还是不免兴奋,因为空调是坏的,他们只能把车窗都打开。
阿信还特意给桑杰买了一把小风扇让他拿着,车上也备了冰水,防止中暑。
到了上海后,二人先找了家性价比很高的快捷酒店入住,吃过晚饭,天黑后,阿信带着桑杰去外滩附近转悠。
上海的夏天比武汉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沿海,还更加湿润。
翌日清晨,阿信给桑杰买好了零食和水,安顿好了他,又在酒店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把白玫瑰,之后驱车来到陵园。
他找到胡善的墓碑,墓碑上的半褪色的照片很年轻,一张生气勃勃的脸。
他用随身带的湿纸巾擦了擦沾了灰的墓碑,简单打扫了一下墓碑,才放下那把白玫瑰。
“小善,又过一年了,最近怎么样?我今年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带了一个学生。他叫桑杰,是个聋哑儿童。不过人特别聪明,很善良。”
“对了,给你带了点吃的,你之前说武汉冷记的鸭货好吃,我正好去武汉,给你带了一点。天气太热,也不知道坏了没有,你将就将就。”
他说着,一边将一袋子密封袋装的卤货撕开来,放在带过来的盘子里,他不能吃辣,只吃了一块藕,辣得脸都红了,拧开一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喝起来。
“太辣了,你一个上海人这么能吃辣,我真是很不理解。”
他在墓碑前静静地坐了会儿,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对了,小善,你还记得那个女孩子吗?”
那个,在大雨中,给你撑伞的女孩子。
四年前的今天,七月十七。
那时候他和胡善都还很年轻,年轻到觉得世界就在他们脚下,唾手可得。日子醉生梦死,白天尚且能保持一点清醒,一到晚上便是数不尽的派对和酒精。
阿信有好几年都是那么度过来的,陪伴他的人除了白英,就只有胡善。
那一晚,他喝了很多,胡善将他搀扶上车,阿信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你不是喝酒了吗?你还开车?”
他记得胡善虽然来得晚,可好像也是喝了几杯的。
“我没喝酒,我喝的是水。”
阿信拽住他胳膊:“不不不,老周他们几个灌你来着,我都看见了……你你你,找代驾。”
胡善:“找什么代驾,你信我,没事的。我八岁就会开车了,别说一杯了,我就是喝一瓶我都没问题。”
阿信拗不过胡善,还想阻止,头实在疼。
一路还算相安无事。
路上正好过了零点,一脸微醺的胡善忽然十分开心:“到零点了,白英生日到了,我们去她家给她过生日吧,给她个惊喜。”
副驾驶座上的阿信趴在车窗上一边吹风一边醒酒。
“先回家吧,你醉驾还要跑那么远,你找死啊。”
“不,去找白英。”胡善醉意上来了,很坚持。
这时,路上忽然下起了大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绿灯忽然变红,胡善一时情急,错将油门当刹车,车子冲出人行道,撞上一辆大货车。
阿信惊恐地睁大双眼,浑身血液往头顶冒。
……
阿信再次睁开眼时,只觉得头疼得很,车子已经翻过来了的,他被卡在副驾驶座上,驾驶座位上的胡善头上磕出了血,栽倒在方向盘上。
大雨倾覆,附近虽然不算太郊区,可这么晚了,没有多少人经过。
“小善?胡善?胡善?”
阿信伸手摇了摇胡善的手臂,胡善毫无反应。
“胡善?”
阿信头上在滴血,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伸出一只手去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给120打电话。
“喂,我需要救护车……这里出了车祸……地址是……”
挂了电话,他费了很大的劲才用手肘撞开车窗玻璃,顾不得马路对面侧翻的货车,他踉跄着去砸驾驶座位旁边的车窗,手肘处的血留在车窗上,每撞一下都疼得钻心挠肺。
他看看四周,马路太干净,连块砖头都找不到,他不断用手肘撞击玻璃,终于等车窗裂开了缝,他用脚用力踹了一脚,把头伸进去解开胡善身上的安全带,一点一点将他拖出来。
胡善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八,是个不折不扣的胖子,阿信费了很大的劲才将他从车子里拖出来,他将他安置在路边,一边喘气,一边拍打他的脸。
“胡善?胡善?”
大雨淋在胡善脸上,他慢慢找回最后一丝清醒,嘴一开一合。
阿信把耳朵附到胡善耳边,听见他气若游丝:“告诉白英,我也很喜欢她……很喜欢。”
四周的一切声音仿佛都停止。
胡善微胖的脸上露出一个释怀的笑:“信啊,以后少喝点酒,喝酒真不行……”
说罢,笑容慢慢凝止,手从身侧垂了下去。
阿信颤抖地伸出手去,探了探朋友的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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