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知是见了本皇子,为何不跪?”姬子熙眼神一冷。
闫乐和于冉不动如山,后者微微弯腰,恭声道:“末将盔甲厚重,实在不方便,不如让我的随军副将替我行跪礼吧,也好不失礼数,若殿下还是不忿,大不了回宫了末将再提酒谢罪。”
姬子熙脸红一片白一片,怒不可遏。
林破军一直保持平静,如海洋般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没有半点波澜。整个朝堂百官对监察院都是避而远之,唯恐扯上关系,那是人间炼狱,甭管你是谁,进了那里什么连你路过街边踹死一条狗这种小事都能审讯出来。再者,哪个当官的或多或少不贪点?谁的仕途不是一桩桩肮脏的交易铺垫而成的?真要是把林孤生交出去,不是林破军看不起自己的儿子,就他那点斤两,绝对遭不住监察院大牢的酷刑,别说窝藏刺客这种重罪,就他操控市场,私贩盐铁,他那颗头砍一下午都不够。
“大帅,你敢抗旨?”闫乐嘴角上扬。
林破军微微摇头:“不敢,但本帅不会让你带走我儿子,整个大凉历史上还没有这个先例。本帅不管你有什么名义,有什么任务,你带兵闯入帅府,本帅就有以“叛国”名义将你们全部镇杀。”
于冉脸一沉。
的确,纵观大凉四百多年的历史,还没有禁军进入岐山的例子。
闫乐也是眼皮一跳,众所周知,年轻的时候林破军可是一根筋,胆子大到敢和先帝比武且不让半分,无数次带刀上朝,“功高震主”的他并未受先帝责罚,不但如此,还深受先帝嘉奖。直至年岁稍长,林破军才逐渐成熟稳住,但也不是软柿子,朝中谁见了他不畏惧三分?居心叵测的更是暗地里骂一句“二皇帝”,当初林破军大婚,在岐山大摆筵席,迎娶雪国燕氏娇女,自恃前辈的一朝廷老臣开了句下流的玩笑,第二天就被一大帮铁军闯入宅子砍了脑袋。事后林破军负荆请罪,结果呢?人家活得好好的,倒是先帝调监察院去核查,给那死了的权贵刨地三尺罗列出无数罪名,不仅被收回爵位,全族还被流放雪国。所以,谁敢惹这个滚刀肉?
只是新皇即位,又因为幼子降生,燕翩难产而死,他或许遭受了打击,这些年林破军愈发低调,甚至已经不在过问铁军事宜,倒是有卸甲归田的意味。
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大部分人忘了几十年前林破军是一个“混世魔王”。
闫乐冷汗涔涔,因为他知道,如果林破军真要动怒,将他们一干人留在岐山,死了也是白死,就算皇帝震怒,一怒之下收回林破军的爵位,又有什么意义?
“大帅,我相信这里面有什么误会,我想贵子也是被人诬陷的,待我们查明真相,自会还贵子一个清白。”闫乐只好赔笑,放宽了语气。
林破军冷淡道:“他是不是清白的,不是你说了算。”
“是,是,可是……大帅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当年林氏先祖也参与了对《大凉律》的修订,下官认为,大帅还是不要知法犯法的好,不然皇上怪罪下来,不是你我能承担的。”闫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能说动林破军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那是你的事,本帅再说一遍,要么滚,要么死。”林破军忽然抬头,举起一枚金灿灿的令牌,上一字“林”,这乃是中州铁军大令,可号令整个铁军,一时间,帅府外,一旗的铁军都不由挺直了腰杆、握紧了踏雪。
闫乐皱眉,但就这么退兵,实在憋屈,自古监察院一出手,甭管是谁,无不胆寒,哪怕你是朝廷一品大臣也不能幸免,可偏偏怎么惹上这个不讲道理的主。不怪他,闫乐为官四十年,刚坐上总管位置才十几年,可以说他是新皇一手提携的,他上任的时候,恰好赶上元帅夫人燕翩陨落这些年林破军黯然神伤,这些年有一蹶不振之迹象,早就没了当年无敌的锋芒,这才让他松懈,认为林破军老了、徒有虚名。
于冉攥着红缨枪的手心都溢出汗水。
无容置疑,禁军对战铁军,毫无胜算。他虽是大统领,也知道禁军都是十万军中挑选出来的好手,是十四州各地的精英,出类拔萃,但军纪嘛……谁不知道禁军是油水最多的职务,运气好的,当一年禁军,给那些王公贵族开后门赚取的油水都够还乡的时候购置几十亩良田、娶上几门小妾,足够悠哉游哉度过下半生。禁军,不过是一群仗势欺人的,哪有常年训练的铁军有威慑力?
“咻——”
一只鹰隼般的飞禽如箭矢掠过帅府高空。
于冉面色大变。
这是铁军宝禽海东青,是铁军间密切联系战况的信号大禽鸟。
帅府门口屹立的两座狻猊石像没由来的忽然震动起来,岐山清幽的密林山谷无数飞鸟被惊走,在场的军马都开始焦躁不安的嘶鸣,由远及近似是而非的马蹄声响彻,大地都开始轻轻晃动。
“不好!”闫乐一颗心沉入谷底。
“哒哒哒。”
“轰隆隆。”
四面八方传来令人灵魂悸动的如同冲锋号角的回声。
“大帅……息怒,我们这就走,这就走。”于冉怕了,他是真的有点怕了。
林破军面无表情。
“啾啾——”
山路外,黑压压的铁军骑兵蜂拥而至,尘土漫天中,许多金底红纹旗帜飘扬,看那扛旗将军手中所拿的战旗,鲜艳如血,上一字,“林”!再看那人头攒动,清一色的重甲骁勇骑,俱是威震十四州的铁军王牌部队。
无数骑兵还在集结,整个岐山都在颤抖。
那些银色铠甲的军士,动作如出一辙,瞬间静止,将一干红甲禁军包围,这架势,不愧为行伍悍卒百战之兵。
一乌云踏雪宝驹不顾上千禁军,手持银枪直冲而来,惊的四下避让,径直上了帅府门前翻身下马,将那银枪重重插在地上,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