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曲江天下秀,长城天下险,名不虚传。”
冀州风光,万里长城,如今这初冬季节,冰天雪地,入目已是一片皑皑白雪。
一截长长的队伍,途经废弃长城。
莫约三十铁骑,百余步兵,押送着十几辆马车。被众星拱月护在中央的马车被掀开帘子,林孤生衣着锦衣白袍,腰白玉佩环,戴朱缨宝饰,倒是一改往日的没个正形,乍一看,还挺像个世家子弟。
一卷云鬃驶来,坐着一手持长枪的黑甲将军,闻言恭敬道:“是啊,当年天下初定,就靠着这长城驻防北漠蛮夷了。”
林孤生微微一笑,凝视那一望无际的荒原,长城已经废弃二百多年,看起来挺荒芜,全是险峭的山石。
他合上帘子。
刺骨的寒气褪去,马车内,有一焚香火炉,氤氲缭绕,舒心倒是其次,主要还抗寒。一红色宫装轻纱长裙的安妮娅头戴北漠王室象征的琥珀蓝玉,很是贵气。若是就这么一看,现在的林孤生和安妮娅倒是极为般配,是一对壁人。
“怎么了撅着个脸?”林孤生哈哈大笑,还以为是李长宏将军的话让安妮娅生气了,毕竟谁能忍受有外人蔑称自己的族人为“蛮夷”?她宠溺地将安妮娅搂在怀里,笑嘻嘻道:“别生气了,这话也不假,当年北漠尚未臣服大凉的时候,和那高丽一样未开化,不得不防。”
安妮娅抿抿嘴。
说起这长城,东起青州,纵贯北漠南部边境,西抵敦煌,以十里一烽火台,当年可是屯兵数十万。现在虽然荒废,但也作为了北漠与大凉的国界线,也就是说,穿过长城,行军队伍就算是入北漠境内了。
如今是天授一十二年十二月十二日,算是要到崭新的一年了。
“怎么样?马上回家了,这也许是你最后一次回家,开年你就是我林孤生的妻子了,是不是感触良多?”林孤生笑呵呵道。
安妮娅不语,林孤生倒是觉得奇怪,皱眉道:“怎么闷闷不乐的?”
“我……我这眼皮一直在跳。”
“嗯?”林孤生没当回事,搂着她的细腰,甚是怜惜地揉了揉她的鼻子:“说来听听,我们大凉有个说法,叫做‘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来,让为夫看看你是那只眼睛在跳?”
安妮娅被他逗笑了,赶忙推开他,佯装嗔怒。
这两个多月,二人也算是真正接纳了彼此。
“启禀少主,前方即将抵达一线天。”
李长宏将军严肃的声音传来。
林孤生停止嬉闹,掀开帘帐,果然,只见前方一段的长城是倒塌的,地势极其险峻,迷雾重重,仅容许几骑并肩而过,易守难攻,所以也是非常容易设伏的地带。说起一线天,也是当年长城年久失修倒塌后,千百次被军马践踏出来的道路,算是山谷腹地。
“全军就地扎营。”林孤生很快下达指示。
安妮娅不解:“孤生,这座山峰也不过一里地,天色尚早,何不率军冲过,在长城对
岸整顿?”
林孤生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你不知,这山谷里道路跌宕,马车行走艰难,何况我们如此之庞大的队伍?而且我担心里面有心人设伏……到时候就真算是瓮中捉鳖了。”
“你怀疑北漠?”安妮娅有些不开心。
林孤生摇摇头,失笑道:“我谁都信不过,不过大概率是怕马贼的,这样的地势对于那些穷凶极恶的草寇简直是天堂。”
安妮娅释然,只能听候他的命令。
车队运送了大量金银玉器、奇珍异宝,还有名贵茶叶和绸缎,是大凉对长清公主下的聘礼。队伍很庞大,除了一个战斗加强营的铁军,还有不少的随军车夫、伙夫。这寒冬腊月的,失了什么人都会寸步难行,被困死在这冰天雪地。
管马的车夫在步兵的陪同下给军马喂草料,从天下城一路北上,出中州,过冀州,路途千里万里就全靠这些卷云鬃了,这一次为了保障行军速度,连拉车的马匹都换成了上好的军马,要是让那些常年押镖的镖客瞧见,难免不忿感慨暴殄天物。
天气很冷。
暴雪过后的长城,除了光秃秃的岩壁,就是无垠的白雪,没一点翠意。
“真冷,这鬼天气。”
下了车的林孤生一个劲地搓手哈欠。
安妮娅浅浅一笑,善解人意地拿出袄子给他披上,幽道:“这还没到巴朗图旗,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冷了。”
巴朗图旗,在北漠语里是“勇士之城”的意思,也是北漠的国都。
“嘿嘿,那里再冷,毕竟不是这般荒无人烟,起码有热水,有篝火,有新鲜的羊奶水。”林孤生裹紧袄子。
“是啊,有人的地方就有温度。”安妮娅笑了笑,感慨道:“北漠的冬天,可洒水成冰,和雪国一样,忍忍就好,反正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风伯自从离开天下城,这一路上就沉默寡言的,很是奇怪,好像有什么心事,一张老脸沉的可怕。
不一会,有伙夫支起篝火,烧的是从中州运来的一种固体料,据说是从沧海鲛人身上榨出来的油和并州的煤炭熬制的料。往往一小团,就能够烧半宿,且热量极高,是行军打仗的战略性物资,唯一的缺点就是烧后味道很刺鼻。在天下城也是垄断性物品,只供给军需,统一由兵部军械处锻造,下发全军。
很快,锅里就煮沸了热水。
李长宏给林孤生和安妮娅舀了一碗,洒上宫廷茶叶,恭恭敬敬地呈上:“少主,先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