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小院之前,魏云清放过了晏如松,没再为难他。
下了车,魏云清拉着晏如松前前后后地逛,带他走遍了小院的角角落落,甚至连后罩房也带他去看了,最后回到她特意开辟出来的房,把房四宝往他面前一推,笑道:“帮我写幅字,我要裱起来。”
晏如松无奈道:“我的字入不得眼。”
魏云清拿出之前等小满消息时无聊写的一幅字递过来给他看,傲然道:“我这才叫入不得眼。”
她拿出来的这幅字,只能说是看得懂她写的是什么,除此之外真不能叫字了。七倒八歪,毫无笔锋,犹如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这是用软毛笔写的,魏云清的软笔法实在不行,不过这回买房四宝时,她还特意挑了之前用过的那种类似钢笔的毛笔,笔头很细很短,相对来说比较好驾驭。别人是当把它当毛笔用,提笔悬腕,魏云清是拿它当钢笔用,捏紧了在宣纸上写字毫无违和感。再加上还有个笔盖,盖上去就更像钢笔了,硬笔法上魏云清是没问题的。不过用这种笔试写的字她就藏起来了,没让晏如松看。
晏如松笑着摇头,妥协道:“替我磨墨可好?”
“当然好!”魏云清忙打开墨盒,学着之前秀儿做过的那样磨墨。秀儿从前在房伺候过,笔墨这些事都非常熟悉,不过魏云清很珍视二人约会独处,因此到房后就把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
晏如松拿笔蘸了墨,随意地问道:“你想要我写什么?”
魏云清想了想,脑子里闪过无数诗词歌赋,选择太多反而犯了选择恐惧症。她静下心来看向晏如松,笑道:“就写青松入云。”
晏如松一怔,笑道:“好。”
他低了头,铺开宣纸,细一思量便下了笔。
青松入云,这是两人名字里四个字的谐音,组合成的这四字看着意境也很不错。魏云清看着晏如松流畅下笔,那四字渐渐在他笔下成形,看着看着忽然有点脸红——这四字要是往歪处去想,好像还挺黄的呀……
魏云清知道邪恶的只有自己,默默地将那想法压回了心底,满眼欣喜地看着晏如松完成最后一笔,那苍劲的四字完工,巍峨地挺立在她面前,可细细瞧去,某几笔竟让她看出了缱绻的意味。
“落款你给我画个松树!”魏云清忽然道。
落款有写字盖章的,晏如松还真没有见过要人画画的,他无奈道:“我画之一项比之更不行。”
“没关系,随便画。”魏云清笑嘻嘻地说,“不然你要看一下我的画技找一下自信么?”
晏如松便明白不画不行了,无奈地低头细看了会儿,寥寥几笔勾勒出一棵山崖上挺立的松树。
魏云清将晏如松推开,自己站在桌前赞赏地看着这幅字,欢喜得不得了,口中笑道:“你们这些人总那么自谦,说这不行那不行的,可写出来画出来明明好看得不得了。”
面前的这副字画,她真是太满意了,恨不得立刻就将它挂起来天天看。
“我的画确实难登大雅之堂。”晏如松不得不为自己辩解一句。
魏云清道:“这字画是送我的,我说好看就好看,你说的不算。”
晏如松无言以对。论歪理的功力,他哪儿及得上魏云清呢?
魏云清欣赏了会儿这字画,越看越是爱不释手,等墨迹干了,才叫来芍药,让她尽快将这字画裱好。
古代的室内娱乐活动太少,不过魏云清此刻也庆幸这儿没有手机和fi,不然可能两个人都会变成低头族,各玩各的,那多无聊啊。
她让秀儿端来了零嘴茶点,拉着晏如松在圆桌旁坐下,笑道:“我还想听你说故事……你小时候的故事。”
晏如松发现自己与魏云清说开后,最多的心情便是无奈中带着一丝甜蜜,此刻也是,但他还提了个要求:“我只说与你听,可好?”
他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可到了魏云清这儿,连提个要求都带着恳求的味道,即便她不同意,他也拿她没办法,反倒乖乖按照她的要求办。
见晏如松面露局促,魏云清想起上回她拉着一群人要听晏如松说那战场上的故事,估计他那时候就留有心理阴影了,怕她这回也找一群人一起听。
她甜甜地笑道:“好。”顿了顿,又道,“你小时候的事,我可舍不得让旁人听了去。”
她将一盘瓜子往晏如松面前一推,撒娇道:“你边说边帮我剥瓜子可好?”
“……好。”晏如松自然是应了。
魏云清眼睛盯着晏如松修长的手灵活地剥着瓜子,耳中是他清朗和缓的声音。
“我幼时不爱读,我父亲为此没少训斥我。”晏如松一时间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好,想了想便还是从他小时候不爱读的事说起,“七岁那年,我爬树掏鸟窝,不慎从树上摔下来,摔断了腿,在床上躺了三月。”
魏云清笑着插话道:“所以你后来就特别怕你父亲说要打断你的腿?”
晏如松略有些尴尬地点头,这些事他从未与旁人说起过,此番说来,竟有些怀念那个时候,只是韶光易逝,再多追忆也是枉然,最该的是惜取眼前人。他继续道:“岁数再大些后,我爱上了看兵,总幻想着在战场上挥斥方遒,一计定乾坤的景象。”
魏云清露出了“我懂的”的表情,杰克苏少男梦她也是能理解的,毕竟她的中二时期,也是有过玛丽苏少女梦的,大家幻想的方向和内容不同,但本质是相似的。
“我父亲大约已对我失望,没再管我,我倒看入了迷,自此一发不可收拾。”晏如松笑道,“十八岁那年,我考中武举,如愿以偿上了战场,才发现打仗与我所想完全不同,只是那时已没了退路,这一走便到了今日。”
魏云清听着极为庆幸,还好晏如松从小读的不是那些迂腐的儒家经典,否则他怎么可能接受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她呢?
“幸亏你那时淘气,不然如今大梁能不能保全还两说呢。”魏云清道,“我小时候也淘气,不爱读也不能离开学堂,岁数大些后喜欢跟同窗比较,便又拼了命地读,再大些,我才真正喜欢上我所学的那些,再不用外力逼着我学。”
她正说着,忽见晏如松表情有些怪异,便忙道:“我那个学堂学的东西与你们学的经史子集完全不同,我们也不用练毛笔字!”
话刚说完,她便起身将之前藏起来的用“钢笔”写的字和钢笔都拿过来摊放在晏如松面前,扬眉略显得意地说:“你看,用这种笔我也能写出像样的字来。”
晏如松有些惊诧地看着这些字,小巧工整,笔锋不突出,但确实比之前的好看许多,不像是同一人所写。
他的表情愉悦了魏云清,她拿起桌上的一颗瓜子,平放在胸口,松手让它落下,然后道:“我们学的是这瓜子落地所需时间,学的是驾马飞驰到突然勒马停下所需时间。”
见晏如松面露疑惑,魏云清更来劲了,干脆拿起笔在宣纸的空白处写下一些阿拉伯数字,让晏如松看:“我们学的还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