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当日,帝辛率群臣飞升,上了天界,未及安顿,便有天劫降下。帝辛的修为,早已到了临界之处,只因身处杀劫之后,更是其中的重要一环,故而天劫不降,道行难进。如今,诸神分封,杀劫已消,天劫就找上门来了。
帝辛并非凶顽残暴之君,功德远大于恶业,天劫并不如何厉害。熬过天劫,只休息了半日,他就可以继续蹦跶了。
妖巫之战后,道祖鸿钧的童子接下了天庭这个空壳子。新上任的玉皇大帝折腾了好久,天庭还是只有小猫三两只。此次封神,便是为了充填天庭人手。因为帝辛捣乱,与杀劫中陨落的神仙数量不够,神位未满。封神的对象是圣人门下。玉帝总不能对三清说:“人手不够,让你们的弟子再死一批。”下一个封神的就是他自己了。故而,此次封神只挑要紧的神位来,勉力撑起天庭的框架,余下的神位,留待日后补充。
期初,天界的时间与人界相同,也不知是封神之后,天庭诸神各司其职,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天界与人间竟有了时差。期初没人察觉,后来那时差越来越大,到了后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时差不再变化。这可苦了诸神——人手本就不够,一天还要干完人间一年的活,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相较之下,紫微帝君治下,竟是最为有条不紊的。与那些只知修炼的神仙不同,帝辛及其属下本就来自凡间,平日里与各种政事打交道。天庭这些事,熟悉了,上了手,就很顺畅了。上司下属都是原来的老同事,不需磨合。被封在他处的闻仲等人,仍顾念旧情,平日里对紫微帝君多有倾斜。在其他神仙被天庭诸事折磨的欲仙欲死的时候,帝辛这边儿,不止处理好了杂事,稳固地位,还结成了针扎不进水泼不入的小团体,日后玉帝等人反应过来,也拿他们没办法了。
再说人间。当年诸圣商议,神仙不再插手凡间之事,妖族亦要遵守人间法度。有截教门徒本性桀骜,仗着自己乃是圣人弟子,不遵法度,扰乱民间。兼且在朝的道修都回了山门,一时之间,竟无人能收拾那些个捣乱的。然,圣人毕竟是圣人,不可欺瞒。通天教主算得有门徒为恶,亲命座下弟子将其锁拿,交由人族处置。诸圣另与人皇商议,可与人间传授道法,不入朝堂,不违法令,只为斩妖除魔。
却说那为恶的截教门徒,论起罪责,最后多被处死。其亲旧颇有怨言。有那狂妄的,竟怪罪通天教主不护持自家弟子,反而帮着人族,更由此生了叛教的心思。通天教主早有心精简截教弟子,故冷眼旁观,不加约束。
西方准提圣人趁此机会,度化了许多截教出品的臭鱼烂虾,一时之间,声势浩大,竟有与东方教派比肩之势。
准提圣人号称洪荒第一拐,自然不只是这点儿成就。
许是真的与西方有缘,阐教十二金仙中的慈航道人、殊广法天尊、普贤真人和惧留孙在人间传教,与准提圣人接触颇多,被那西方妙法吸引,竟入了西方教。
元始天尊自然不依。他在混沌中暴揍了准提一顿。然而,弟子他投,已成定局,他也没法子。那四人被追回修为,转世重修。
殊广法天尊、普贤真人及惧留孙都顺利成佛,唯慈航道人遇到了麻烦。
慈航道人本是雄赳赳气昂昂,大好男儿一名,转世之后,竟成了女子。转世的慈航道人饱受痛经折磨,记忆未复时还好,忍着便是,等恢复了记忆,便忍不下去了。成佛之时,他执念深重,竟真的逆转阴阳,成就男儿身。只是,他毕竟是以女子之身成佛,岂是轻易可改?故而,成佛后他男身女相,更有不明真相之人,亲切的称他为“观音姐姐”。
转眼三百年匆匆而逝,封神之后,殷商又传承三百年,终于后继无力,走到了末路。
时值先王早逝,继位的还是个奶娃娃,名义上是太后摄政,可这太后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深闺妇人,哪有本事操纵朝政?朝政由权臣把持,各为私利,争斗不休。
有昔年姬氏后裔揭竿而起,反叛殷商。朝中权臣不思平叛,叛军已然兵临城下,这群蠢货仍在思量构陷对手。终于,朝歌城破,权臣各自逃散。太后及忠贞之士,携幼帝至先王宫室,欲举火自焚。
宫人已然点柴堆,太后抱着幼子痛哭,那些个忠义之臣,个个面带悲色。
宫殿皆为木质,极易烧,不过片刻,周遭尽是烟尘。幼帝被呛得哇哇大哭,其他人呛咳不停。不是他们不想大义凛然,从容不迫,实在是,人类的生理不支持他们这么做。
忽然,屋内烟尘散去。众人正惊异间,忽有声音传来:“殷商气数已尽,尔等何以蹉跎至今?”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男子立在上首。只见他三十出头,身着素服,面带威严。只一眼,便叫在场诸君内心惴惴,不敢再看。可笑他们竟连来人面容如何都没看清。
这个时代还不算晚,尚有许多神仙之说传世,殿中众人明了,这男子,当是仙人了。
“我殷商传世九百年,时刻不敢忘祖宗教诲,恭奉神明,善待百姓,今有贼子作乱,求仙人救我殷商基业!”一须发皆白的老臣哀求道。
余者听闻,心中悲切,具伏地恳求,其言哀切,令人闻之伤神。
仙人摇头,道:“便是尽诛叛逆,尔等便能守住这江山吗?”
众人惶惑不语。要是能守住,就不会落到举火自焚的地步了。
“天下之主,本当能者居之。无能之辈,还是早早退位让贤,否则,”仙人道,“害了自己事小,误了百姓便是天大的罪过了。”
“吾儿年幼,焉知将来不是有为之君?”太后问道。
“此子将来如何,吾亦不知。这天下却等不得他长大了。”仙人道。
君王年幼确实是他们最大的问题。再没有理由可将,众人只得哭求。
“来了!”仙人忽然道。
众人正不解,忽有兵士闯入宫殿。这队士兵进殿后,将殿门封锁,持刃与屋内之人对峙。少顷,又有一队人马前来,当中的两人,一个身上的甲胄明显比旁的将士高级许多,另一个却是身着道袍。
仙人的目光扫过这两人,道:“姬氏后人,阐教修真?”仙人开口,殷商众臣不敢插言,连那幼帝也安安静静的。
那姬氏后人循声望去,只见殿上立了个素衣男子,威严无双,只一眼便叫他不敢再看。
那道士却是一惊。他确实是阐教门人,这不是秘密,许多人都知道。大概修仙之人,或多或少都有那么几分痴性。昔年姬发本有帝王之命,最终却兵败,成了阶下囚。恰逢阐截二教借西岐与殷商之战封神消劫。于是,便阐教之人将西岐当成了自己的责任。多年来,他们一直与姬发的后人有联系,誓要将其推上王位。这道士便是其中之一。襄助姬氏的阐教门人都很遵守规矩,只以人间手段相斗,绝不施展法术。入红尘之前,这道士已掩藏了修为,却不想有人一眼就看出他不只是阐教门人,还是身具法术神通的“修真”。
“敢问前辈何人?”道士稽首行礼,道。
仙人不理道士之言,指着那婴孩道:“此子既失帝位,日后随我修行,与人皇之位再无关系,若有缘相见,尔等莫要为难。”又指向群臣,“此皆忠义之臣,望新君心胸开阔,莫因今日之故,害他等性命。”
“前辈……”道士正要开口,却见仙人往幼帝身上一指,一道极为浅薄的帝王之气溢出,绕着那仙人转了一圈,飞向了姬姓后人。道士见状一惊,忙道:“遵帝君法旨。”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剥离帝王之气的,只有那一位了。
姬姓后人看不见王气,不知仙人威能。他皱紧眉头,道:“这恐怕不……”那道士及时拉住他。姬姓后人疑惑地看向身侧的道士,只见后者频频对他摇头。终究是对道士的信任占了上风,姬姓后人道:“便依尊驾所言吧。”
仙人微微颔首,广袖一挥,脚下云气自生,载着他与殷商幼帝及太后,飘然远去。群臣呆呆地看着他们的君王和仙人远去,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被抛弃的事实,忍不住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这帮家伙,之前被权臣压得喘不过气,空有忠义之心,本事却不大。遇上这般情况,只能一哭了之。
姬姓后人被这群家伙哭得脑仁生疼,懒得再看他们,只叫士兵将其拿下,容后处置。
“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姬姓后人道,“不是说仙人不得插手人间之事吗?”
“一个我们绝对惹不起的人物。”道士叹了口气,道,“如贫道所料不差,那人当是天上的紫微帝君,当年的殷商君王,帝辛。”
“商纣王?!”姬姓后人大惊失色,道。当年西岐营中,对帝辛不满的各路诸侯私底下给他取了“纣王”的恶谥,以示其残暴。不过,帝辛毕竟是一位有为的君王。纣王之名,只在昔日叛乱诸侯的后人中流传。
道士多与姬氏打交道,知道这“商纣王”是谁。他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