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畔,夜里做那档子风流快活事,酒凭栏,晕灯千万盏。
如今春光好时节,最适合读,学子无空赚才情钱。
故而每当这个时候,白日个冰人相聚在这此地,请一些个有才情的姐儿,画姑娘的美墨,价格又便宜,绘出来的画儿又极尽妍态。
沈映鱼不去烟花之地,所以在对岸寻了个茶铺子,坐在二楼再花几个钱差使店内小二,去秦淮楼里请个靠谱的冰人过来。
自从那日苏忱霁答应了后,她现在可以随意出来,能出来后她将身子养好,便马不停蹄地来了此地。
苏忱霁答应她,只要他成亲了,这段病态的关系便能结束。
虽然身边并没有跟人,但她却隐约有种武寒一直在的错觉。
小二走出去将门带上,沈映鱼懒懒地倚靠在窗前,觑着对面精致漂亮又格外安静的秦楼,凭空畅想着夜间该是何等热闹的场景。
她并未等多久,不一会儿便有位上身着藏青对襟春衫、下着浓墨金织百褶裙,头发用发带挽成发髻的喜庆妇人,执着柄小兰扇子扭着腰走来。
“呀,沈夫人好。”妇人甫一进来便笑眯了眼,显然是认识沈映鱼。
此人是秦淮河最为有名的冰人,名为秦娘,今年四十五,经由她手之人便没有几对不能成的,所以手中的姑娘也多。
方才秦娘恰好在姑娘的院中,同其他的冰人扯皮,忽闻有人要寻好媒人,她为人霸道,揽了这个称呼,自然不客气去了。
谁知一来才发现里面坐着年轻夫人,竟是苏大人府上的老夫人。
贵人哩。
当即秦娘眼珠一转,思绪在脑中滚过千百轮回,小兰扇子掩着上扬的唇,莲步朝着里面走去。
因着苏忱霁的原因,在晋中也有不少的人识得沈映鱼,一个向来将目光放在年轻男女身上的冰人,认识她也不奇怪。
沈映鱼对秦娘含笑,起身将人引至一旁坐着。
秦娘屁股甫落下,便熟门熟路地介绍自个儿:“沈夫人唤我一声秦娘便可。”
说完便直奔开始提及自己促成了,那些府上小姐公子的辉煌事迹,话里话外专往夸张的好处上道。
不愧为当冰人的人,嘴皮子全是夸赞,美得实在太浮于表面了。
沈映鱼听她将自个儿夸得世上仅有,虽心动,但话到嘴边滚了一圈,又说不出什么来。
她拧着帕子垂着眸听着,实际心中已经有些后悔了。
当时就不该包揽此事,甚至今日还冲动的前来寻什么媒人。
真是昏了头。
秦娘当沈映鱼是来府中的官人寻门亲事,加上知晓苏忱霁如今正是炙手可热天子宠臣,早就有不少的乡绅官老爷,都曾暗自打听过冰人可有他姻亲之事。
因着沈映鱼一直卧病在屋,就算是偶尔出趟门,也不和不识的人交谈,秦娘这才没有机会。
若是这桩亲事在她手中说成了,只怕是晋中第一媒人的称号便成了板上钉钉。
说不定还能为她立个活招牌,日后泼天富贵可就落在身上哩。
秦娘心中越想越是欢喜,满褶皱的脸上笑得似菊花,漂亮话儿自嘴边如珠子般往外倒,将自己夸得天花乱坠,活脱脱的在世月老。
“夫人,我方才来得急促,身上带的小画儿不多,你来瞧,也还是有几个不错的姑娘。”
秦娘从手中拿出巴掌大的小本子,熟门熟路地翻了几页,染着朱色丹蔻的手指着画中的娇艳姑娘。
“这姑娘姓许,刚及笄,家底丰厚,祖上也是做官做学问的,身段儿好,颇有几分才情,想来和贵公子到时候有话谈。”
沈映鱼探头觑去,画中的人儿确实玉软花柔,持着雅致的松竹半遮着面,年轻又娇俏,和苏忱霁站在一道儿倒是般配。
本就冲动一时地过来,现在后悔又骑虎难下,她不好立即将人大老远过来一趟的人推拒,只好顺着往下看。
待秦娘说完后,沈映鱼垂头看不清是否满意,指尖卷着帕子问道:“有旁的吗?”
秦娘闻言觑了眼沈映鱼,然后又翻了几页,俏得宛如枝头雀的姑娘跃然纸上:“这姑娘也是刚及笄,姓孟,祖上都是读人,就是时运不好,没有人做官,但姑娘又温婉又活泼,最是孝顺。”
听起来又是一个好姑娘。
委实不该来淌这浑水,若是没有与苏忱霁成如今这样,恐怕她早已经欢欢喜喜地接过来翻了。
她心中的后悔更甚了。
沈映鱼挑眼扫了下,摇摇头。
秦娘见状又翻了几页,任她将姑娘夸成天上仙,抑或人间西子,得到的都是摇头否定。
她不由得在心思忖,这夫人是搁这儿选真天仙呢?
心中虽是这样想着,但秦娘也不舍得放弃这个机会,势必要抓住这门亲。
但一连翻了好几页,沈映鱼皆是摇头。
秦娘忍不住皱着眉道:“夫人,想要哪种的姑娘,你说与我听听,
也好对症而寻。”
沈映鱼张了张唇,神情有些怅然,揉着自己的额头说道:“我不知他喜欢什么样的,不如现在就这样……”
听出她的拒绝之意,秦娘赶紧夺过话道:“男子大多好颜色,我这儿也能找出与苏大人相适配的姑娘,不如夫人先容我寻几日,到时候夫人若不满意再拒绝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