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便款款言道:“假亮先生的计谋,本意是为咱们梁山大业打算,出发点是好的。但能做会计之人,必然心细如发,若使计将这等人骗上、逼上咱们梁山大寨,终有纸里包不住火的一天,一旦决撒了,为祸必烈。那时我梁山纵有金城汤池之固,但若一朝祸起萧墙,悔之晚矣!如此因小失大,岂是智多星所当为?因此小弟才说,此事万万不可!”
吴用眨了眨眼睛,向晁盖、公孙胜、林冲笑道:“众位哥哥兄弟,西门庆兄弟却也忒小心了吧?量一作帐的会计,能在咱们梁山水泊之中,折腾起多大的lang花?而我吴用之妙计,又岂是那般能容易识破的?”
西门庆想起了那满是破绽的所谓“智劫生辰纲”,强忍住刻薄言语,对厅中众人道:“各位哥哥,咱们梁山这把子兄弟,无论出身如何,都是逼上梁山,因此才同心协力,替天行道,一事当前,先以‘义’字考量。”
见众人都有所动,西门庆又道:“若赚人上山,那人并非心甘情愿之下,只怕胸中勉强,与咱们虚与委蛇,十分力气他只使三分,你我又是外行,寻不出他的破绽,如此日久年深下来,不但无益,只怕还有大患。”
林冲听了先点头:“用人不疑,但疑人却是不用的!”
西门庆又转头向吴用真挚地道:“假亮先生,你智败孙平,计逊张良,岂不闻‘诸葛一生唯谨慎’?小心行事,一万回也不打紧;轻举妄动,一次也太多了!”
吴用听了,改容相谢道:“四泉兄弟,你的话却是至理名言,吴用受教了!”
西门庆急忙还礼道:“假亮先生太客气了!”心中暗暗点头道:“这无用虽然心术不正,眼高手低,但至少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知道采纳良言。”
这时晁盖问道:“若依四泉兄弟之言,这下计却施展不开了?”
西门庆摇头道:“这却未必。咱们梁山虽然没有会计,但根据市价粗略估计出买路的粮食数目来,还是靠谱的。只是若要在咱们梁山建立大货栈,非有心腹会计主持不可。”
晁盖便点头道:“既如此,我们便先按四泉兄弟所言,让那些南来北往的客商把消息传出去。这样一来,明年粮尽之前,必有粮食从四方而来,正好救急。至于四泉兄弟所说的心腹会计一事,却是急不得的,慢慢寻找便是。”
公孙胜也道:“这世间甘愿投入官府豪门做走狗的奴才虽多,但洁身自好、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高士,也是有的。若日后遇见了,延请上山,便是咱们梁山的造化!”
林冲则道:“我听了四泉兄弟的下计,便有耳目一新之感,却不知兄弟的中计却又如何?”
晁盖等人都道:“正是如此!便请四泉兄弟细细说来。”
西门庆道:“小弟这下计,虽能解一时眉之急,却将粮道操之于商人之手,如若官府勒令商人禁足于我梁山,那时我梁山岂不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因此小弟这中计,便预先化解这未来的危局。”
吴用听了,以袖中扇子击掌叫好:“四泉兄弟,计谋深长,真军师之才也!”
林冲便笑道:“众位哥哥且莫急着夸奖,且听四泉兄弟将妙计详细说来。”
西门庆便道:“咱们梁山泊立于天地之间,阔八百里方圆,木植广有,若因地施种,辟为田亩,佐以水泊中鲜鱼嫩藕,亦足供军食。便有官军围困,我山上自给自足,效当年诸葛武侯屯田故事,又何惧之有?”
晁盖道:“兄弟此计虽佳,但咱们这座梁山,有砂地,有石地,有田土,有粘土,四下里情况复杂,若整治起来,却非下大功夫大力气不可。”
西门庆拱手道:“天王哥哥,世间万物,皆有可用之处。那砂地,可种耐旱的作物;那石地,可种松树,长得高大时,山寨中松脂便可足用;那田土,植庄稼;粘土,可制陶器。小弟敢请哥哥派出杜迁宋万两位兄弟,他们是梁山上旧人,地势熟悉,由他们二人带着精于园圃的老农,四下里踏访,将整座梁山土地,因地制宜,利用起来,为日后长远之计。”
晁盖众人听了,都连连点头道:“说不得,便得辛苦杜迁、宋万两位兄弟一回了!”
公孙胜又问道:“却不知四泉兄弟的上计,又是如何?”
众人竖起耳朵,却听西门庆慨然道:“小弟这下计,以商人为田;中计,以梁山为田;这上计,却以这山东,以这大宋为田!”
晁盖、林冲、公孙胜三人听西门庆说得豪壮,俱是精神一振,追问道:“却不知四泉兄弟此言何意?”
西门庆道:“几位哥哥必然也听说过,小弟在清河县外开辟荒田之事了吧?小弟从中得了个启示,我梁山四下里的州县,荒地何止万顷?奈何荒废在那里,无人理会,也是暴殄天物之事。若再有孤苦无依的流民,精壮者可入我梁山为兵,老弱者便使他们去一处州县外,开荒种地。”
晁盖沉吟道:“兄弟之心虽善,但官府干涉之时,却又如何?”
西门庆笑道:“天王哥哥,若说官府干涉,要咱们梁山精兵何用?”
晁盖一愣后,猛然间哈哈大笑道:“和四泉兄弟一番深谈,竟然还真当自己是做商的员外,种地的老农了,哈哈哈哈!我们占山为王,正是官府的硬对头,若他们不给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活路,咱们便也不留那些狗官的活路便是!”
西门庆和众人都喝彩道:“天王哥哥说得是!”
西门庆继续道:“百姓得其田,心必向梁山。若日后有事,必和我梁山同生死,共进退,一乡、一县、一州、一府,且看最后,天下又是谁家之物!”这正是:
若说最终谁问鼎,且看今日我屯田。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