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片场车程五分钟左右,就是家喻户晓的酒吧一条街,虽已午夜,但风格各异的酒吧每一家都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李嘉然带着路宸进了一家不怎么起眼的小酒吧,昏暗的灯光中可以看到酒吧中客人并不多,轻柔的音乐起伏,空气中隐隐酒香弥漫,氛围安静而优美。
两人在卡座坐下,点了半打啤酒,又各自要了鸡尾酒。
“不会吧!”听到路宸报出“gin”的时候,李嘉然不禁轻叫了出来。以琴酒为基调的gin口感辛辣锐利,酒精度数也极高。“不要告诉我你准备大醉一场?”
“你说的没错。”路宸微笑,明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醉了,就能想不起很多事。”她转头看向李嘉然,笑容带着几丝俏皮:“我的戏份已经拍完了,李监制也管不到我了。”
看着有些失常的路宸,李嘉然放弃了劝阻的打算。人生如朝露,有时候也的确应该及时行乐,虽然路宸看起来更像是一醉解千愁。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啤酒先送了上来,两人各开了一瓶,碰了碰瓶口后,李嘉然问道。
路宸昂头灌了近半瓶,粉白的脸颊上浮起淡淡嫣红,“太远的没想到,但是……”她沉吟片刻,道:“我准备先回……去美国一趟。”
“哦。”李嘉然有些惊讶,“什么时候走?准备去多久?”
“我想越快越好,不过还是下月初吧,那会儿《初雪》应该都拍完了。”路宸握着酒瓶,望着前方的一片昏暗,眼眸中不知名的情绪仍在游走,“至于去多久,我也不知道。”
“放逐之旅吗?”李嘉然笑了,转移了话题:“《初雪》已经确定会在影视频道首播,我们一直是边拍边制作,等全部拍完,会用最快速度搞定所有后期,然后立刻上档,到时候宣传什么的,你来得了吗?”
“恐怕不行。”路宸已干掉了一瓶酒,她不带滞涩地打开了第二瓶,“当初签约时就说过:我可以不出席后续的宣传活动。”
“kk!”李嘉然有些哭笑不得,今晚的路宸一点儿都没有平时的温婉,冷硬得近似不近人情,但不知为何,她却更感觉心疼。也许因为路宸的眼中,那层怀念的忧伤始终不曾褪去,因此她很自然地将路宸的反常行为与那位让她想骂声烧饼的前男友连在了一起。
两人喝着酒,偶尔交谈,不知不觉半打啤酒已见底。
酒保送上了鸡尾酒,艳丽的argarita与透明的gin对比鲜明,两人拿起酒杯,轻轻一碰,各自饮下。
苦辣感在口腔中爆-发时,路宸情不自禁流出了眼泪,当酒液划入咽喉,胸腔间仿佛被一把利刃劈开般疼痛,但即使这样的疼,也无法缓解她此刻的焦躁迫切。
自从做了决定,她就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到美国,紧紧拥抱住那两个柔软的小身体。相见不能的煎熬,简直无法忍受。
“路宝。”迷茫间她听到了李嘉然的话,“我拉你进组,只是觉得你分手时的态度特别利落特别酷,就像我想象中的夏嫣。但想不到你竟会这么适应镜头,要不是郑导说过你演技的确嫩,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哪个明星乔装的了。其实好几次,你都让我想起了一个我很喜欢的明星。”
“谁啊?”路宸仍啜着酒液,不经意问道。
李嘉然也用力喝了一大口酒,不自觉也有了几分醉意,“世界上最美丽最幸福的女人之一,却可惜天妒红颜。说起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听说你的偶像也是她。”
“原来又是ne lin啊。”路宸轻笑,眼前已有些发花,但她却毫无意识,“嘉然,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她口齿不清地道,已逻辑混乱,“你看没看过《楚门的世界》?”
“嗯……”李嘉然眼中也失去了清明,她歪头想了一会儿,才点头道:“金.凯瑞主演的那个?”
“就是那个!”路宸高兴地叫了出来,但随即又跌回了沙发,“楚门的人生,从出生起就一直掌控在别人手里,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旁人精心的安排。我们都喜欢的莲恩也是这样啊,不过楚门的养父是为了利益为了收视率,但霍栖海为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他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吗?世界上的美女不止我一个啊……”
她说得又快又急,李嘉然根本听不清楚,只歪在沙发里,看着路宸在那儿说个不停。
“我以为我做了模特,有了自立的能力就能逃开他,但没用,他……”她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万圣节。妖魔尽出的夜晚,而褪去了冷漠却更加恐怖的男人不顾她的挣扎哭求,无情地侵入了她的身体……
她不由得抱住了头,声音因恐惧而不住发颤:“他还用我全家威胁我,虽然爸爸妈妈一直不喜欢我,但我却不能不管他们……”
她是所有人眼中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能得到全球最有魅力的男人的爱。但那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从来不是。
她出生在旧金山一个平凡的家庭,有父母和一个大她一轮的哥哥,她是父母的老来女,从小生活无忧。但不知为何,父母却对她很冷淡,即使她主动撒娇也很少与她亲近。她父亲是一个幸运的创业者,拥有一家业绩稳定的公司,在金钱上从不亏待家人,只是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下,就算再充裕的物质也弥补不了心底的失落孤独,她为此困惑却一直找不到答案。而霍栖海与林家大哥是在一次全美中学生竞赛上认识的,同为华裔很快结成了好友,后来霍栖海进入斯坦福就读,假期里就几乎住在了她家,从那时起,她的生命就与这个男人紧紧纠缠。
霍栖海对她很好,即使她后来恨他入骨也不得不承认,他曾带她走遍大半个美国,带她去现场观看超级碗与n,手把手教她游泳、骑马、滑雪、学习中诗词,在她幼小的心里,家中惟一的温暖就来自这个看起来冷酷严肃的哥哥。霍栖海对她的宠爱也很令父母高兴,看到霍栖海和她在一起时,他们总会对她露出满意的笑容,但其实她心里却很怕霍栖海,不知为何,每当与他深不见底的黢黑眼眸对视,她都会有种莫名的恐惧,与想立即逃开的冲动。
她10岁的时候,父亲工作调动,全家要在纽约居住一年,爸爸妈妈搬进了找好的房子,但她的生活却被霍栖海接手了。她住进了他的豪华公寓,他送她上下学,陪她做作业,晚上也抱着她睡。她一直很不适应,学校已开办了针对性-侵儿童的自我保护课程,而他虽然从未碰触过老师指代在玩具熊上的那些部位,但她却总有种预感,他想要的,远比老师隐晦表达的要恐怖得多。
好不容易父亲调动到期,她坚决要和爸妈一起回旧金山,他盯着她良久,直到她脸色发白双腿发颤仍不肯改口,才沉默地把她送回了父母身边。回到旧金山后,即使他再不曾踏上过她的家门,她却仍无时无刻被恐惧包围,她总觉得自己正处在一段倾斜的坡道上,在无法察觉的时候,就会滑入深渊。而深渊之下会是什么,她却想都不敢想。
13岁时她走在街上,一个自称是模特经纪人的奇装异服的男人却拦住了她,当时她瞬间觉得,也许,她找到了一条自救的出路?
她开始激烈的和父母抗-争,不顾一切要走上t台,父母考虑了很久,居然同意了她的决定。她边读边受训,时不时就能看到训练师眼中惊艳的光芒,在他们的描述中,她渐渐对未来产生了信心。两年后她正式出道,一秀成名,她终于拥有了自立的能力,但这份兴奋还没沉淀,就在那个夜晚,瞬间破碎。
路宸蜷在沙发里,眼中已无焦距,她颤抖着拿过酒杯,一饮而尽,“我对自己说:这对模特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性-交易再常见不过,我可以当一个好情人,反正只要两年就行了。但为什么期限好不容易到了,他却换了我的药,让我怀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