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藏觉得这男人挺有意思,但心里还是挺纳闷的。武藏对他一无所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寻找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何对自己如此殷勤。
“这位客官,您要不要换一下衣服?”
客栈的侍女拿出便服询问武藏的意见。
“我就不换了,还不知道要不要住在这里呢!”
“噢!那好吧!”
武藏走到外面半露天的环廊中,望着眼前暮色渐浓的天空,眼前突然浮现出阿通悲伤时的样子,他不禁担心:她现在境况如何呢?
身后,客栈侍女准备晚饭的声音已经逐渐安静下来。屋内的灯光从背后照射过来,把自己的身影投在了暗黑的湖面上。栏杆前的水波慢慢地由深蓝转为漆黑。
“……唉,我是不是找错方向了啊?如果阿通真的被劫持了,那歹徒也不会来这么繁华的地方吧!”
正当武藏对自己表示怀疑的时候,耳边仿佛传来了阿通的呼救声。
虽然武藏一向信仰天命,对任何事情都比较豁达,但此刻心中还是不免担心。
“哎呀!我泡了太久,实在是失礼了。”
石母田外记从外面回来。
“来,快吃饭吧。”
他劝武藏落座,同时发现武藏还没有换衣服。
“阁下,您怎么不换便服呢?”
语气中透出一份恳求。
武藏也非常固执,他解释说,由于自己风餐露宿惯了,所以无论是睡觉,还是走路,都穿同一身衣服,如果换成宽松的睡衣,反而会不习惯的。
“哦!原来如此。”
外记拍腿叫好。
“政宗公最在乎一个人的行走坐卧。他料想您必定不同于凡人。看来,果真如此啊!”
外记借着灯光,仔细地打量着武藏的面孔,仿佛连脸上的坑疤都要观察清楚。
他回过神之后,对武藏说:“能和您相识,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他涮了一下酒杯,给武藏斟满酒,看来今晚是想把酒言欢,痛快一番。
武藏正坐,双手扶膝,行完礼之后,问他:“外记阁下,您为何一路打听我的下落?又为何如此盛情地招待我呢?”
三
被武藏这么一问,外记也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太一厢情愿了。
“呀!我的做法可能让您有点不太舒服——不过,我真的没别的意思。如果您问我为什么要对您这样一位路人如此热情——一句话,是因为我对您非常敬仰。”
接着又补充说:“哈!哈!哈!这也许就是男人和男人间的惺惺相惜吧!”
他又重复说了一次。
石母田外记非常直率地表明了自己的内心世界,但武藏却认为他的表述还不够彻底。
若说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这武藏完全可以理解。至于敬仰的话,那武藏就不太熟悉了,因为他还从来没有碰到一个让他心生敬仰的人。
在武藏接触的人中,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有三位:泽庵、光悦和柳生石舟斋。泽庵令人生畏,光悦与世隔绝,至于柳生石舟斋则是自视清高,不易亲近。
回顾以往的知己,似乎找不到能让自己心生敬佩的人。然而,石母田外记竟如此轻松地对自己说:“因为我对您非常敬仰!”
武藏在心中怀疑:他是不是在奉承自己呢?轻轻松松就说出这种话的人,肯定是一个轻薄之徒。
但是,凭外记的刚毅风貌,应该不是轻薄之徒。于是,武藏又一本正经地追问道:“刚才您所说的敬仰是什么意思?”
外记似乎做好了他要询问此问题的准备。
“实话实说,自从我听到阁下在下松的壮举之后,就一直憧憬着有朝一日能见到您。”
“这么说来,您在京都逗留了不短时间啊?”
“我一月份去的京都,住在三条的伊达家里。就在您比武的第二天,我照惯例前往乌丸光广卿家拜访时,听闻了您的各种传言。乌丸光广卿说他与您有一面之缘,还提及您的年龄和阅历等,这更加深了我对您的思慕之情,所以决定一定要见您一面——承蒙上天的眷顾,在我返乡途中,不料竟在盐尻峰的山崖上看见了您的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