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崎奉行当然倾全力逮捕大川平藏一党归案,但从此他们却在长崎销声匿迹,再也不见踪影了。假如已经潜离长崎遁迹他藩,便非长崎奉行力之所及,所以伊卫门的独子与市,为报父仇而去仰赖以前相识的田原森都,请其协助。
森都现正暗中监视着天主教的动态,故对诱拐妇女案件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依他独特的敏感,断定大川一党不是逃往肥后便在萨摩。而武藏刚好也往肥后去了。他携带与市同行,是想得武藏一臂之力,助这少年得遂报杀父之仇的。
缘此,刚才似属大川平藏一党的三人武士,着眼于阿通与阿松二人时,他早有警觉了。
可是,他们翻过田原坡,过了植木,到京町高原的夹道,这三人幸好始终没有出现。而且日脚还高。
“啊唷唷,快到一里木的山袱冢了。”
曾在这一带往返多次的森都,心中像放下了一块石头,但自己为什么被他们追袭,却无法想通。阿通和阿松,更在五里雾中。
而当他们刚到山袱冢前时,刚才的三人却从横路上突然一跃而出,拦在四人面前。
“滚开,座头!”
方脸的一个推开了森都,正想伸手去抓庇护着阿通的阿松。
“无赖,滚开!”
阿松一声叱吼,声如裂帛,使人不相信竟是出于少女之口。同时,她的右手已擎着光闪闪的一口腰刀了。
“呀呀,你这妞儿!”
好险,方脸的向后一跃,手按着刀把。
五
红脸汉为意料不到的那阿松的锐利剑气所慑,边嚷着张开两手,边向阿通逼近。阿通倏地抽出怀中的匕首。阿松的小腰刀,霎时间迅如电光般飞上红脸汉的头顶。
“啊呀!”红脸汉虽向后跃退,但小腰刀的刃尖早已划开左颊,血花四溅。
“呜——呜!”他也勃然大怒,拔出大刀。
“你,你,你这个蹄子!”
狮子鼻也不住地向后倒退,大刀出鞘了。
“我们是不会有仇人的,假如是拦路劫财,收起兵刃,施舍给你。”
阿松不愧是全藩的第一女丈夫,这样说着,一面回护着阿通退到一里木的界碑前,立定架势。座头森都,茫然站定界碑后,却不见与市的踪迹,不晓得他跑到哪里去了。
森都嘻嘻地笑着接口说:“是极,是极!还是收起兵器双膝落地吧……大丈夫男子汉死在女孩儿刀上,到阎王殿上也没法交代的呀。”
“你,你,你敢多嘴!”
“虽然可惜,可也没法。”
“好了,干脆一刀了断!”
三个人的刀尖一齐向阿松进逼。
阿松当然是志在必死的,紧了紧手中的小腰刀待机而动,但对方的无赖也相当老练,不肯轻易出手。
双方坚持之下,阿松的呼吸渐渐困难,额上渗出来一颗颗的汗珠。
“哈哈哈,怎么样?娘儿们还是不要玩刀舞剑了吧。放心,咱们不是以杀人为正业的,乖乖地收起刀来,跟着咱们走,有的是好日子哪。”
“哈哈……不错,不错。”
好不容易占了上风的三人,一面轻薄地讥笑,故意引诱阿松动手,想乘机击飞她的腰刀,生擒活捉过来。
阿松虽明知道他们的用意,但见狮子鼻脚步移动,有机可乘,仍禁不住挥刀而下。她那凌厉的刀尖,哪容对方击飞腰刀,狮子鼻好不容易用刀根只能勉强挡了过去。但阿松也失去撤身后退的余裕,方盘脸和红脸汉以为良机莫失,双双绕过阿松身后,包抄过来!
这时,一个武士脚步沉重地跑过来,霎时从后面对着狮子鼻的横面一拳挥去。
“呀呀……”
狮子鼻踉跄倒退。
“什么人?”
“谁来多管,绝不饶恕!”
他们口口声声地干嚷起来。
“下流胚子,胆敢调戏妇女!快快给我滚去!我乃木村又藏是也。”
“唉唉!”
三人面面相觑,倏地掉转身来,如飞似的跑了。
六
加腾清正的家臣木村又藏,武士出身的森都当然知之已稔,阿松和阿通、少年与市也是闻名已久的了。秀吉第二次用兵朝鲜,在清正军中武功出众,与同藩的饭田觉兵卫、加藤清正卫,黑田家的后藤又兵卫等,都是以勇猛善战著称的名将。
又藏本来只是个权充卫士的微秩武士,为清正所赏识,渐渐地崭露头角、飞黄腾达,终于跻身将领。后来因他与封邑的人民不睦,为清正所黜,斥逐于主家,蛰居长门国长府附近的海边,隐身于渔。去年——庆长十六年六月二十四日,清正仙逝。噩报传来,原是冀望主公谅解,有召回的一天的,如今知已无望,深为悲叹。但逝者已矣,他只得依礼服丧一年,今当周年之际,想在六月冥祭赶到坟前一拜,以申主仆之情,从长府兼程前来。在一里木闻与市呼救,他才急急忙忙赶着前来。
当年的又藏已四十三岁,勇猛中微露着憔悴清瘦,大概是既悲主公之死,又是一年服丧期未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