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藏满腹狐疑,内心焦躁不安。
“他们应该来的啊!”
这条山路直通山顶,然后分成三支,分别通往甲州、中山道和北国街道。山上的河水则都是往北流,然后在越后入海。
无论大藏先生是前往善光寺,或是前往中山道,都必定通过这里。
但是,世事变幻莫测,常出人意料。也许对方突然改变了方向,也许是对方在前一个山脚下就住下了,这一切都让人说不准。武藏虽然准备了一天的伙食,但他还是决定到山下的客栈把早饭和午饭一并解决了。
“得了,就这么着了!”
武藏正要走下石头山,却突然听到有人在山下大吼。
“啊!他在那里。”
那声音充满杀气,和权之助挥棍打出时的声音非常相似。武藏心头一惊,抓住岩石往下看,底下的人也在往上看,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
“朋友,我可找到你了!”
原来是驹岳山下的权之助,并且把老母亲也一并带来了。
老母亲骑在牛背上。权之助一手握着四尺长的木棍,一手揽着牛绳,直勾勾地盯着武藏。
“朋友,能见到你实在是太好了!你是不是听到什么,然后偷偷逃走了啊?你这一走,我这脸面可就挂不住了!咱们一定要比试一次,让你再尝尝我棍术的厉害!”
三
岩石与岩石之间是一条狭窄的山路。武藏停下脚步,靠在岩石上向下望。
权之助见武藏不肯下来,便对母亲说:“娘,您就在这儿看好吧!
不是平地,我也一样能打。我这就爬上去,把他打下来让您瞧瞧!”
权之助放开手中的牛绳,握紧木棍,抬腿就要往上爬!这时,老母亲叮嘱他说:“儿啊!别冒冒失失的,你上次不就是吃了粗心大意的亏吗?还不长记性!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是他从上面滚石头砸你,你可如何应付?”
武藏只看到他们母子二人在底下嘀嘀咕咕说着什么,至于说的内容则是一句也听不清。
在这期间,武藏也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一定要避开这场比武。
在上次的打斗中,武藏已经获胜,并且也领教过他的棍术,根本没必要再比试一场。
而且,这对母子虽然失败,却咽不下这口气,竟然追赶自己来到此地,可见这对母子不但输不起,而且嗔恨之心令人生畏。正如同自己与吉冈门的宿怨一样,这种比武只会增添怨恨。弊多利少的事能免则免,否则一步走错,步步走错。
这位老母亲和阿杉婆有些相似,两人都非常无知,都因为盲目溺爱自己的儿子而胡乱诅咒别人。武藏对这样的老母亲是深感恐惧。
武藏不想再去招惹另外一位母亲的诅咒,所以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避开这场比武。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武藏本来从石头山上走下了一段,可是见此情形,他又赶紧往回爬。
“喂!武士!”
背后有人叫他,不是气喘吁吁的权之助,而是那刚从牛背上下来的老母亲。
“……”
那声音充满威严,武藏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老母亲坐在石头山下,正抬头望着自己。老母亲看到武藏回头往下望,赶紧双手伏地,给他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这一跪,把武藏也给跪慌了,他不得不赶紧转身回头。那户人家对武藏有留宿之恩,而且武藏没有致谢就偷偷溜走了,本来就已经欠人家的情,可现在又受到如此大礼,武藏深感惭愧。
“老太太,您这大礼我可承受不起啊!您快起来吧!”
武藏边说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武士,也许您瞧不上我们,觉得和我们比武掉价。但是,我们特意找您比武,并不是记恨您,也不是恬不知耻地来自讨没趣。我儿子的棍术都是他一个人自己摸索的,他一直苦于没有朋友或对手可以互相切磋。这次能够遇到您这样的高手,希望您能指导他。”
武藏依然保持沉默。那老母亲怕武藏听不清楚,故意把声音喊得很大。她的语气诚恳,令人不得不洗耳恭听。
“如果就这样和您错过了,那我们将会遗憾终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碰见您这样的高手——上次败得那么惨,这让我们母子无颜面对以武学享誉盛名的祖先。这次我们追过来,就是想向您好好讨教,以使自己知道败在了哪里!如今难得遇到您这种高手,若不向您好好讨教,就如同入宝山而空手归,令人扼腕。所以,恳请您和我儿子再比试一场,也圆了我这老婆子的愿望!”
老母亲说完,又双手伏地,对着武藏的脚后跟叩头。
四
武藏默默地走下来,牵起跪在地上的老母亲的手,扶她上牛。他对权之助说:“你来牵牛绳,我们边走边谈。让我也考虑一下要不要与你比武。”
武藏默默地走在这对母子前面,虽然刚才说边走边谈,但他依然是沉默不语。
至于武藏为何在犹豫,权之助是一概不知,只能用疑惑的眼神盯着武藏的脊背。母子二人紧跟武藏的步伐,不时拍打一下慢吞吞的牛,催它快一点。
武藏会拒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