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杉婆见状,突然起身就跑。
宗彭泽庵回头大声喊道:“站住!阿婆!你为了雪耻而远走他乡,难道这会儿打算让家族蒙羞吗?你为了儿子而背井离乡,却反而使他遭受到更大的不幸!”
宗彭泽庵的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这一席话不像从宗彭泽庵口中说出,仿佛天地万物都在怒斥阿杉婆。
阿杉婆突然停住脚步,那皱纹堆累的脸上显出一副不服输的表情。
“你凭什么说我让家族蒙羞,让本位田又八更加不幸?”
“就是这样!”
“胡说!”
阿杉婆冷笑一声——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极力反驳。
“像你这种受人布施、借宿寺院、拉屎都找不着地方的人,知道什么是家族声誉?什么是母子亲情?什么是世间疾苦吗?你们只知道人云亦云,不劳而获!”
“您真是牙尖嘴利!世上的确有这种和尚,我也感到很惭愧。想当初在七宝寺时,我就觉得任何人的口才都比不上您阿杉婆,您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哪!”
“哼!我老太婆还有很多远大的志向呢!你以为我就是靠着一张嘴吗?”
“好了——我们先不管过去的事,来谈点别的。”
“谈什么?”
“阿婆,你是不是叫本位田又八杀了阿通?你们母子联手把阿通给杀了,对吗?”
阿杉婆就知道宗彭泽庵要问这个,于是她伸长脖子大声笑道:“宗彭泽庵,即使提灯笼走路,也要带着眼睛才行呀!你的眼睛是瞎了还是摆设?”
四
对于阿杉婆的嘲弄,宗彭泽庵不知如何是好。
有时,愚蠢要比智慧更加强势。因为愚蠢的人可以无视对方的一切,所以略具智慧的人,总拿那些狂妄无知的人没辙。
宗彭泽庵被阿杉婆奚落了一番,只好亲自走上前验看尸体,原来那不是阿通!
他立刻放下心来。
“宗彭泽庵,你放心了吧!原来你就是撮合武藏和阿通的小人!”
阿杉婆满腹怨气。
宗彭泽庵并未反驳,只是缓缓说道:“你要这么想也行——阿婆,我知道你一向很自信,现在你打算如何处理这具死尸呢?”
“这个人倒在路旁,早晚会死。虽然是本位田又八把他砍死的,但也不能怪我儿子。反正他终归会死。”
此时,客栈伙计插嘴道:“之前我就见过这个浪人,他脑袋似乎有问题,一直流着口水,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他的头部好像遭过重击,有一块大伤口。”
阿杉婆心想,反正此事与自己无关,就径自去寻找本位田又八。宗彭泽庵将处理尸体的事交代给小伙计之后,紧跟上阿杉婆。
阿杉婆一脸不快,正要回头教训宗彭泽庵几句,却看到树荫下有个人小声喊着:“母亲!母亲!”
阿杉婆欣喜万分,快步走了过去。
原来是本位田又八。
儿子终归是儿子,她以为本位田又八自己跑掉了,原来他一直在担心母亲的安危。对于儿子的一番孝心,阿杉婆感动不已。
母子二人回头看了看宗彭泽庵,又耳语了一番,然后就飞也似的向山脚跑去。看得出他们对宗彭泽庵仍有几分畏惧。
看着这对母子的背影,宗彭泽庵自语道:“还是不行啊——像他们那副样子,再说什么也是白费力气。如果人与人之间能及时消除误会,就会减少很多痛苦了。”
他并未去追赶本位田又八母子——当下之计,找到阿通才是关键。
可是,阿通到底在哪儿呢?
现在看来,她的确从本位田又八母子的刀下逃过一劫,宗彭泽庵心里庆幸不已。
不过,刚才毕竟看到了血迹,所以在确定阿通平安无事之前,他总是无法安心,所以他决定继续寻找阿通直到天亮。
宗彭泽庵刚想到这儿,就看见瀑布的悬崖上出现了七八盏灯笼,原来是客栈的伙计们纷纷赶到这里。
这些伙计打算将赤壁八十马的尸体掩埋在山崖下,他们挥舞着锄头、铁铲开始挖土。黑夜里不时传来“铿铿”的声音,听起来毛骨悚然。
就在这帮人刚挖好坑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啊!这儿也有个死人,是个美丽的姑娘呢!”
那是一个被小股瀑布冲刷而成的小水坑,距离坑穴不到十米远。由于上面杂草丛生,所以不易被人发现。
“人还没死!”
“还有气呢!”
“只是晕过去了。”
宗彭泽庵看到众人叽叽喳喳地议论不停,便要跑过去看个究竟。与此同时,那个小伙计也大声喊着宗彭泽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