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面对武藏,他却无法恶语相向。于是,他噘着嘴、鼓着腮帮子,想借此让武藏反省。
他一不开口,武藏又随手拿起画笔,开始照着画帖画起画来。城太郎瞥了一眼武藏画的茄子,心里嘟囔着:“画得真难看!”
过了一会儿,武藏可能是画累了,开始洗笔。城太郎便想趁此机会,进一步说服武藏,可当他正要开口之际,门外却传来了一阵响声,那是木屐踩在踏脚石上发出的响声。
“客官,您的衣服已经干了,我给您送过来了!”
原来是刚才那个侍女,抱来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夹和服和羽织,放到了武藏面前。
“多谢!”
武藏仔细看了看袖口和衣角,说了一句:“洗得很干净哟!”
“可是,血迹还是无法完全洗干净。”
“这样就可以了,对了,吉野姑娘呢?”
“大概忙着招呼客人呢,一时半会儿抽不出身来。”
“实在太麻烦她了!我这一来,不但劳烦吉野姑娘费心,还连累扇屋替我保密,真是麻烦各位了。请帮我转告她,今晚我就走了,十分感谢她的款待。”
城太郎听到这儿,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他心想,师傅到底还是个好人呀!他一定是想去阿通姐姐那里。
城太郎一边想着,不觉高兴起来。侍女离去之后,武藏将那套洗好的衣服拿到城太郎面前说:“你来得正好,这套衣服是我来此游玩时,本阿弥先生的母亲拿给我穿的。现在,你帮我送到光悦先生的府上还给他,再把我原来的衣服拿回来。城太郎!好孩子!帮我跑趟腿吧!”
五
“是,遵命!”城太郎欣然应允。
他心想干完这趟差事,武藏就会离开这里,去看阿通姐姐。于是,他乐滋滋地说道:“我这就去!”
随后,他用一个大包袱皮将窄袖和服和羽织包起来,同时将武藏写给光悦的信一并放到里面,随后就背起了包袱。这时,来送晚饭的侍女看到了城太郎。
(咦?他要去哪儿?)
侍女瞪着眼睛,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武藏。
“啊!这可不行!”侍女坚决制止道。
随后,她跟武藏说道:“这个小孩在傍晚时,用木剑打伤了店里的仆人,现在那个伤者还躺在**哼哼呢!”
“多亏吉野姑娘去跟店里的人说情,大家才把那件事当作普通的斗殴事件,不再追究。不过,有人说这个小孩是武藏的徒弟,所以武藏肯定藏在扇屋。今晚,整个柳町都在疯传此事。想必那些守在花街正门的吉冈门的人,也知道这件事了。”
“哦!”
武藏刚知道这件事,便看了看城太郎。
城太郎自知事情败露,觉得脸上无光,便挠挠头慢慢退到墙角。
“如果他现在背着东西,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出去,后果简直不可想象!”
然后,侍女继续跟武藏报告外面的情况。
“自从前天开始,吉冈门的人就一直在找您。吉野姑娘和店老板都很担心。”
“前天晚上,光悦大人回去之前,还一再拜托我们好好照顾您呢!
况且,扇屋也决不会不顾安危赶您出去,尤其吉野姑娘还如此细心、周到地保护着您。”
“可是……”
“吉冈门的人都很顽固,他们会一直把守在花街的正门,这是最麻烦的。昨天,他们来店里问了好几次‘武藏是不是躲在这儿?’虽然我们斩钉截铁地回答说没有,他们仍不死心。”
“估计这会儿,他们正等着你们主动送上门呢!”
“我真弄不明白,吉冈门为了对付您一个人,竟会如此大动干戈,简直像作战迎敌一样。据说他们不计任何代价,一定要把您置于死地。”
“因此,吉野姑娘和老板都建议您,最好再待四五天。也许过一阵儿,吉冈门的人没了耐性,会主动撤回去的。”
侍女一边侍候武藏师徒用饭,一边将外面的情况详细告知。武藏很感激她的好意,随后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办。”
原来,他并未打消今晚离开的念头。
不过,唯独去光悦家还衣服这件事,他决定接受对方的忠告。于是,他拜托扇屋的年轻用人去了光悦家。
六
派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光悦的回信。信上写道:武藏先生
来日方长,有缘再会。人世坎坷,愿君多加珍重。纵然远隔重洋,我也会日夜为您祈祷。
光悦
这封信虽然简短,却充分表达出光悦的一片真情,他知道武藏此刻身不由己,无法亲自登门道别。对于武藏的苦衷,光悦十分体谅。
“这是几天前,您在光悦先生家换下的衣服。”
仆人将武藏借用的衣服还了回去,顺便带回了武藏以前穿的旧衣服。
“本阿弥的母亲也问候您!”
男仆交代完,就回到扇屋的正房去了。
武藏打开包袱,看到自己以前的旧衣服,觉得十分亲切。比起妙秀、吉野借给他的崭新而华丽的衣服,他更喜欢这件历经风吹雨打的粗布衣。他觉得,这件衣服最适合自己,也只有这样的衣服才属于游学武者。
武藏知道,这件衣服多处已磨破,还沾有雨水和汗渍。当他穿到身上后才发现,衣服已被熨烫一新,就连上面的几个破洞也被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