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地上向下望去,这片荒野展示的是从应仁之乱到战国时代的人类社会的景象。
曾经,坂东平原被大雨袭击,水各自胡乱汇成河流,流向想奔流的地方,靠着偶尔的**搬动着石块。
没有一个汇集这些河流的主流。在天气好的时候眺望的话,会发现,这些水造就了宽广的河滩。然而,由于天地之大过于包容,被随意造就出来的河滩,毫无秩序可言。
原本该必不可缺,现在却没有将各个小的水流汇聚在一起的力量。
这些小水流受不同的天气影响,有时漫溢到原野上,有时穿过树林,有时甚至会侵犯人畜,使菜田变成泥沼。
不容易啊!
武藏从考察之日起便深有感慨。
即使是这样,他仍然非常热心地、饶有兴趣地投入开垦作业。
这和从政是同样道理。
以水、土为对象,使其变得肥沃、有人烟的治水开垦事业,与以人为对象,使人之花盛开的政治经纶,从本质上讲是一样的。
(对啊,这和我的理想也是偶合的。)也就是从这时起,武藏开始认真地有了模糊的理想。杀人、把人打败,顶多是强悍,得到这样的评价又能怎样?剑这只种东西只能证明自己比别人强大,让自己更寂寞,却无法从中得到满足。
从两年前开始,他——战胜别人。
在剑术中前进,以剑为生涯——也要战胜自己。有一个彻底胜利的人生。
现在虽然看似走了不同的路,但他对于剑术的追求,也是不会就此停滞的。
如果真的以剑为生涯的话,要有一颗从剑中悟道的心,不能随便扼杀别人的生命。
他悟到了不同于杀戮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不仅借助剑完成自我的塑造,还可以试着从中搜寻治国安民之道。
青年的梦总是自由而远大的。他的理想,目前还单纯只是理想。
因为要实现这样的抱负,是需要在政治上身居要职的。
现在以荒野上的土或水为对象,做的这些事情,却不需要要职、地位、权力,而是眼前力所能及的。武藏因此而起干劲和欣喜,决定做好这力所能及的事情。
四
挖掉树根。筛选石块。
将土地整平,同时将大块岩石堆在一旁,以便将来用来建造水利堤坝。
就这样日复一日,从黎明开始到冒出星星的晚上,武藏和伊织不知疲倦地努力开垦着法典之原。有时,会有路过的当地居民,好奇地问:“这是在做什么?”
然后一脸惊讶地说:“建小屋啊,这样的地方能住吗?”
还有诸如这样的谣言流传:“那边是死去的三右卫门和那个小鬼。”
也不光是嘲笑者,还有人特意跑过来,善意地斥责:“那边的那个武士,喂,你们,开垦这里是无济于事的。一旦暴风雨来临,就会前功尽弃的。”
又过了几天,那些人依然发现武藏与伊织在辛勤劳作着。再善意的人也不禁有些恼火。
“喂,还在傻忙活,没必要在这样一个地方建一个蓄水池。”
再过几天,再来看,两个人还是像没长耳朵一样地忙着。
“真是傻子。”
这次那些人真的发火了,认定武藏是一个毫无智慧的白痴。
“在这样一个杂草丛生的河滩上,是无法种粮食的。你们呀,就在太阳底下晒着瘪肚皮,吹笛子过日子吧!”
“你以为不会发生饥荒的吗?”
“不能停下来吗,这简直就是乱来一气!”
“白费力气的家伙,这跟拿个屎袋子没什么区别?”
武藏一边挥舞着铁锹,一边面向土地笑着。
因为听到了这么多责备的声音,伊织时常显得有些不高兴。
“师傅,很多人都不赞成我们这样做。”
“别管他们,别管他们!”
“但是……”
看见伊织要将攥在手里的小石头抛向远处的样子,武藏生气地瞪圆了眼睛,训斥道:“你……不听师傅话的家伙,不配做弟子——你打算怎样?”
伊织就像耳朵不灵了一样,叹了一口气。手里握的石子终是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