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郎红了脸说:“你怎么知道呢?森都法师。”
“怎么不知道呢!像岭上的奇葩,品格清高,散着智慧的芬芳。而且,嘻嘻嘻……”
“法师,为什么发笑?”
“唉,小哥,你不知道,这是一位惹起天下风云的公主,怕是会给武藏先生带来麻烦。”
一阵秋风,吹得枫叶飘零。
“呀,好冷!与市带路。三十郎哥,咱们回去吧!”
五
“阿悠,这一位是中津月光寺的秀月师。”
悠姬一进不老庵的茶室,佐渡便指着一位尼姑给她介绍着说。
“师傅,您好。”
悠姬恭敬地行了礼。
“刚才相爷提起您来……”
尼姑也满面春风地还了礼。
佐渡接着说:“秀月师出身京都名门,像你这样年龄出家,到各地修行,现在是屈指可数的大知大觉,道德高超的佛门徒子。很早便想给你介绍了,今天恰在小仓,便请她前来。”
尼姑接口说:“悠小姐,我的身世同你很像,小时死了母亲,家父是族中的叛逆,终于身亡家覆……我深感世事无常,便决心皈依菩提,为父母祈求冥福。”
悠姬静静地听着,警觉到了事非寻常,仰头望着佐渡叫道:“伯父!”
她的声音很尖,使佐渡为之一愣。
“在师傅面前,不必守着秘密吗?”
“什,什么秘密?”
“有关我的身世。”
“那是,师傅早已知道了。”
“不,我不是说以前的事,是说今天,目前的!”
佐渡显得很尴尬。
“伯父,不是有人揭穿了我的身世,故意给伯父找麻烦的吗?”
佐渡望着悠姬呆了半晌,但下了决心说:“阿悠!不错,有人向京都所司代,板仓胜重处密告你是兴秋殿下的息女。为了这一点小事,本来也影响不了德川家和细川家之间的感情。但细川家也有敌人,正在向将军挑拨离间,公事上却不能置之不理。”
“伯父,我知道了。你是劝我皈依佛门?”
“阿悠,我心里悲痛!叫我有何颜面去见兴秋殿下!你要晓得我多么爱你,期待着你的前途……”
佐渡黯然说道:“ 但除了遁身佛门之外, 又怎能保得你的安全呢?”
六
悠姬低垂着头,拼命抑制住涌上来的**。从武藏的信中,知道有人告发自己的身世,预料到德川家的压力迟早会加诸佐渡身上;但佐渡会因此劝自己投身空门为尼,却是出乎意料的。
佐渡继续说着:“当然,兴秋殿下是细川族中反抗德川家的人,而佐渡竟偷偷地接养着他的女儿,若以此为细川家心怀二心的证据——万一有人这样检举的话,或许会有非拿你的首级去表明心迹不可的那一天。但幸好上头保证不把这事张扬出去,只是着落在我的身上,妥为处理。这当然是我的无能,但悠姬,你总得体谅我的处境。”
悠姬仍垂头不语。
尼姑却接口说:“悠小姐,年纪轻轻的削发为尼,皈依三宝,听起来好像非常悲惨。但其实不然,我们与三宝为伴、朝夕相共……不知不觉中受了我佛的智慧与慈悲,连自己也成了人世的光明,进而普度众生,共登极乐了。”
尼姑宣扬佛道,赞颂着僧尼尊崇而清高的使命。她所说的,是根据多年修行而得的经验,从深湛的信仰中涌着出来,足以打动人心的话。
但悠姬却几乎没有听见。
佛!尼!是悠姬从来不曾想过的事。在京时虽曾与知名的禅师或和尚相识,那只是视他们为教养高超、趣味盎然的人物罢了。悠姬的胸中所蕴藏着的,只是坚强地迈向现世的旅程。她的胸中鼓舞着不畏任何苦难的意志力和冒险心。
因此,现在充塞于悠姬心中的,是压迫佐渡的德川的权力。即使是出于温情的方式,但对那权力的反抗心和对甚内一党的愤懑,使她沸腾起满腔的热血。
“悠小姐,你可明白我的话?”
尼姑的话告一段落,反问着说。
“师傅,我不明白。但不明白也无所谓,现在立刻剃度也成。不,伯父要我的首级,要我自杀都无所谓!可是,可是……”
悠姬瞪着佐渡,激动地说道:“伯父,我非得弄个清楚不可。到底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的身世,有什么目的向官家检举?弄清楚了之后,我绝不犹豫!”
“哦——”
佐渡显得很狼狈。
他是早已预感到不安,曾警觉到一件不寻常的大事回旋于自己的身边。正在这时,从板仓胜重处来了密使,揭发悠姬的底细,劝告他趁事情还未闹大,让她离开细川家,或者送去尼庵削发为尼,避免细川家罹难。佐渡对此晴天霹雳,除了惊愕之外,却未曾想到出于什么人的阴谋摆布。
“好,难怪你怀疑,待我查明告诉你。”
佐渡抬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