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淳只得跟在她后面向求仁堂走去,快到后门的时候,却又叫住她,“你等一下。”
枇杷停住了,“什么事?”
“这两朵花球你插的不对。”王淳已经走到枇杷面前,将原本插得好好的花球拿了下来,左看看右看看地重新插回原位。
枇杷刚刚是对着镜子插好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但她一向不长于此,又不疑王淳,老老实实在站在那里由着他帮忙,还问:“是偏了吗?”
“是有点偏,”王淳说着又仔细看了一遍,“现在就好了。”
有这样一件事打岔,枇杷也不好再只顾走路,想了半天说道:“我们在一起打球时从不出这样下三滥的法子。”
“你们是你们,”王淳还是很严肃,“但比赛时少不了有人打不赢便会偷偷下绊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对陈家人你一定要小心。”
陈家球队正是枇杷将要面对的敌手,他们是眼下权势滔天的大将军并内侍监田令攸的本家。田令攸本姓陈,因他入宫做太监时拜一位田姓的太监做师傅,所以才改为田姓,此后他一路飞黄腾达,成为宫中最有权势的太监之一。
本朝自天宝年间太监的势力便越来越大,压倒朝臣,甚至能废立皇帝,田令攸也正是如此,先皇驾崩时,他与一干太监们拥立当今皇上登基,然后被封为一品内侍监,基本控制了皇帝。
随着皇帝过了弱冠之龄,对朝堂的掌控也不断增强,很多人都觉得到了除掉田令攸的时候,可是田令攸却一直没有倒。
据说田令攸时常对手下的人说,不要让天子闲着,应该常常让他沉溺于各种宴乐游戏中,没工夫管别的事情,然后我们才能得志。还有千万不要让天子读,不让天子接近读人,否则知道前朝的兴亡,内心有所忧惧,便要疏斥我们了。
当今皇上就是在田令攸如此策略下只喜欢走马斗鸡,嬉戏奢糜,对朝政一丝兴趣也没有,为了能更好地游乐,更把国家大事都托付于田令攸,据说绝大部分的奏折都是田令攸替皇帝批阅的。
这些宫中秘事对于刚从营州来,又不过是四品中郎将之女的枇杷本根本接触不到,她自然是听青河县主和临川王等人说的。
最令枇杷不大相信的是,听说田令攸的哥哥陈敬瑄,原本不过是个卖烧饼的,竟然在田令孜的帮忙下一步步谋得左神策军大将军的职位。去年,在田令孜的建议下,皇上用打马球赌出三川的节度使,而陈敬瑄果然得第—名被任命为西川节度使。
但不管她信不信,她问过爹,现在的西川节度使果然就是陈敬瑄,田令攸之亲兄长。
是以陈家打马球之风最盛,球技也极高,不只男子,女子亦然。
陈家女子马球队的崛起,最直接受到冲击的喜欢马球的贵女们,这些皇族勋贵家的女儿对马球这一运动与她们父兄一样的情有独钟,时不时地组织一场比赛娱悦身心,现在比赛中又多了一种别的意味,虽然比不了男子们能赢得官职富贵,但也越发地激烈起来。
原来女子们打马球,最多有各家的女眷们随意添些首饰、锦缎等做彩头,聊博一笑,现在比赛双方争相拿出奇珍异宝做彩头,又有看球的人拿出上千万缗钱赌某一方输赢,是以青河县主上一次输了球心情异常之差,并且急于重新招揽青年女子加入公主府的马球队再与陈家一决高下。
王淳又告诫枇杷,“自从陈敬瑄以马球得了西川节度使,陈家在马球上投入颇多,这两年他们广选亲族好友家中的强健女子,与男子一同练习马球,务求打败公主府马球队,在皇上面前打击永平公主。是以,比赛中有各种下三滥的手段出现并不奇怪,而且你尤其是小心。”
“为什么我尤其要小心?”
“你可听过当年玄宗皇帝率领宗室亲贵四人大败吐蕃十人?”
枇杷当然听过,青河县主早就将皇家如此英勇了得的事情讲给她听,中宗时与吐蕃球队比赛,朝廷连输了几局,还是临淄王的玄宗带着宗室驸马亲信等人奋而上场,以四人对十余人,一举反转败局。当时枇杷听了激起了满身的热血,但是再听到王淳这样一说,却有了另一种感觉,“你是说吐蕃人让着玄宗皇帝?”
“是否故意相让就不知道了,但是吐蕃人肯定不敢伤了皇子的。”
打马球是一项非常危险的活动,枇杷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也曾听过有人伤了脸,有人瞎了眼,还有人折断了四肢。如此想来,陈家人也许不敢伤了青河县主,但是对她这个中郎将的女儿却不需要手下留情。
王淳看出她已经懂了自己的意思,又补充道:“除了身份地位的原因,还有你会是她们最强劲最忌惮的对手。”
枇杷的球技已经是他见过的女子中最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