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蓉的喊声在黑暗的仓里回荡着,等周围都冷寂下来的时候,胡三多早已心满意足且绝情的走了,她觉得自己像块破抹布一样被人扔在那里,窗外的月光透进来,照在了散落的碎药渣上,散发出浓烈的药味儿。
一阵恶心反了上来,她一边用左手捂着嘴,一边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地上的药渣,说不定凑一凑还能熬来喝,奇怪,裹草药的纸呢?
窗外的风不断的往仓里吹,地上的药渣粉末也弥散了起来,莲蓉不禁打了个哈欠,随之又是一阵反胃的折磨。
也罢!现在散成这个样子,就算熬也没什么药效了,何况又找不到红花。一气之下,莲蓉把手里刚搓上来的粉末和草药碎片扬了。一瘸一拐的往家走。
她看家中灯还亮着,想来奶奶并没有睡觉。走到门口,她故意放慢了脚步。
“蓉儿,这么晚了,你溜到哪里去了?”
“我?肉吃的太腻了,出去走走。”
“蓉儿,做人,尤其是女人家,你可得谨慎点,我是过来人,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心里都明白着呢,咱们家可不出这样的人。”
“我真的没做什么,下次我早些回来就是了。”
奶奶不再言语,进了屋。
莲蓉独自躺下,此时的她疲惫极了,心像一口热锅,里面的水不断向外沸腾,快要溢出来似的。她使劲的紧闭双眼,想着睡一觉就好了。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越想睡的时候越是睡不着,虽然人已经很累了。莲蓉不断告诉自己,睡一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可是不知怎的,闭上眼睛怎么脑海里听的看的全是阿庆哥的音容相貌,思绪不由得又将她带回到儿时。她和阿庆哥一起去村里的红果树下摘红果。
那个时候,爸爸妈妈都在,家境自然要比现在强一些。如果那个富贵亲戚没来接阿庆娘俩走的话,想来现在两个人都已经成亲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又陷入到一种苦闷的情绪中了。
不一会儿,她的肚子开始咕咕响。
翻过来,翻过去,仍旧不无法入眠。无奈之下,她下床穿上鞋,蹑手蹑脚的出了院子,小心翼翼的关上了房门。向曾经的那棵红果树走去。
这几年过去,这棵树也越发粗壮了。舒展的枝干不断向外延伸,像一把大伞,莲蓉用手抚摸着粗糙的树皮,试图爬上树去摘果。
她心想,虽然现在不比从前,但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倘若从树上掉下来了,更省去了打掉的麻烦。于是,她麻利的卷起袖口和裤腿,往上爬去。
一颗颗红果随着摇晃如雨点般砸到地上,见差不多了,莲蓉这次选择从更高的地方跳下来,而结果是她只是落的时候重心不稳,打了个趔趄而已。她猫着腰捡拾散落在地上的红果。
随后,一屁股靠着树坐下,也不再用衣服擦,立即大口大口的吃着手里的红果。甚至连核儿都顾不得吐掉了。此时她只觉得肚子饿极了,干瘪的肚子像一个无底洞,好像怎么都填不满。
她边吃边坐在树下想的出神,阿庆哥,现在听着好像是很遥远的人,可是回忆随时可以让他回到自己的眼前,音容相貌。她闭上双眼,想象着阿庆哥就在自己的旁边,也靠着树,吹着他的那把竹笛。
可能是因为吃得太快了,感觉肚子里一半是食物,一半是凉气。此时的她感觉身体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只觉得浑身难受,像有无数只蠕虫在身体里蠕动一样。她猛然起身,用力的把大树紧紧地抱在怀里。
“阿庆哥,我要你回到我的身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莲蓉边说边把脸贴紧树皮。直到抱得没力气了,身上疲倦了才肯松手。
她好像突然想到什么,摇了摇头,轻蔑一笑,仿佛是在笑自己,可笑,阿庆哥何曾这么抱过我呢?
她突然觉得有种失落感又上心头,此时只想尽快离开这红果树,要知道,一个遥不可及的东西,想想都会让人抓狂。遗憾比失去更令人痛苦。
不知道要去哪里,心里又不想回家。或许是脚下熟悉的直觉,她不经意间走向了戏台后面的小屋。胡三多会在那里吗?
这一晚,清岚带着早已准备好的盘缠在月湖边的院等阿庆。她百无聊赖的坐在高台上,遐想着两个人的未来,靠着这笔钱,开间小铺子,贩卖些小东西。自己洗手作羹汤,相夫教子,两个人平平淡淡的度过此生,不失为一种如意自在的人生。
可是转而想来,她也有些不安,此行不知道阿庆要去多久,父亲的安排是否另有深意。总之,无论如何,自己是绝不会放弃的。阿庆就是她要厮守一生的姻缘。
“玉桃,你是否转达清楚了?怎么还不见阿庆来呢?”
“我的大小姐,我你还不放心吗?是不是有什么给绊住了?”
“有可能,再等等吧,他是不会失约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依旧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阿庆是不会来的。
他正在厨房里熬药,揭开盖子,充斥着浓烈药草味道的热气扑面而来,热得阿庆一脑门汗珠,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
芹嫂病了,正发着热。
隔壁的李大嫂也来帮忙,守在芹嫂床边,不断的吆喝阿庆做事。
于是阿庆在便熬药和换水之间忙活着,既要听李大嫂的召唤,又担心厨房的药会溢出来,需要不停地用扇子扇着。
“李大嫂,这真是太麻烦你了,这份情我可怎么还你?”
“这是哪门子的话,说白了,咱们都是苦日子过惯的人,遇着难处了,互相帮衬着些,也不至于那么艰难。你就是上火再加上着了风才发烧的,一会你吃了药,我熬碗胡椒汤,你热热的喝下去,用被子捂好,发发汗明天就好了。”
芹嫂有气无力的点点头,无精打采的向厨房望去。
她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意欲拉住李大嫂,好像是有话要说,李大嫂见状赶忙去握住:“芹嫂,有什么话你就说。”
“麻烦你,千万别让阿庆离开这里。更不许别人来。”
“你放一百个心好了,身子已经这样了,还操心别人呢。我这不停地使唤他,他来回跑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出去。”
芹嫂听后才放心的点点头,把手收了回来。
“不过芹嫂,你平日里身体挺硬朗的,没见你怎么发过烧,昨天见你还好好地,怎的今天就病成这样了?”李大嫂不时的摸着她的额头,为她换上新的手巾。
芹嫂疲惫的闭上了双眼,摇了摇头,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