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公主拦住他的话,默然沉思了半晌。潜在心中的社会的意欲,蓦地抬头了。使天主教转宗免于残虐酷刑的良策,她自问尚可为力似的。
于是她回答说:“神尾先生,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容我考虑后再做决定……”
酒菜上来之后,神尾提起武藏的事。
“宫本先生现在小仓,最近有没有信息?”
看他的口气,好像深知公主与武藏之间很亲密的样子。
“怎么会给我来信呢?”
公主冷冷地回答道。
神尾却继续问道:“不晓得宫本先生对天主教做何想法?”
森都插口说:“武藏先生不是佛教徒,也不是天主教徒。看情形有时且以佛陀为敌,当然也以耶稣的上帝为敌。二十年前,我知道也在这长崎,武藏先生曾与天主教武士团和反对的浪人双方为敌,厮杀过一场。”
“噢,有这等事来?”
神尾不觉兴奋地说。
“武藏先生在小仓打垮佐佐木小次郎之后来了长崎,我在火见岭与他偶然相遇,当然还不知道他的姓名,但从他全身发出来的无比压力,我便直觉到他必非等闲的武士。”
公主虽已知道这回事,但还是很感兴趣地倾听着。
“可是,佐佐木小次郎手下的一伙人,那时已集合了长崎的剑客和浪人,埋伏在山下等着袭击武藏先生了。而当时旅居在长崎的,筑后矢部人氏筑紫荣门,也加入了他们一伙。荣门是九州屈指可数的剑豪……”
森都滔滔而述。
十五
森都所说,那次偷袭武藏的发动人,是小次郎家用人鸭甚内(后来的山川苍龙轩)。他所邀集的浪人中最出色的,便是那位筑后矢部的剑客——筑紫荣门。
武藏因森都的琵琶卦而预感剑气迫身,从间道进入长崎。结果让荣门碰上了。他从身后挥刀砍来,幸好武藏已自警觉,早一瞬拂鞘一挥,反斩荣门于路上。
小次郎的情妇铃姑为杀死武藏,跟西班牙船的船长学习短铳,煽动帮着西班牙的天主教武士去击武藏。
于是,浪人团便和天主教武士团会齐偷袭武藏于正觉寺,终为武藏以雷霆千钧之势所击溃,死伤数十人。
森都把前事说了一个备细,下结论说:“……所以,在武藏先生是无所谓佛教或天主教的,有的只是手上的宝刀!他想用刀剑去探索三千世界的秘密。当时,正觉寺的道智和尚曾说——武藏先生,杀吧!杀,杀,杀!看看还有什么未知的世界!”
宴罢,神尾用轿子送公主回家。
就此,继续宁静自适的生活呢,还是奋起去拯救天主教徒呢?由利公主的心中不由得起了很大的波澜。在迷惘中,生来才略过人的由利公主,不禁在心中涌上来种种拯救天主教徒的良策,而热情地随之沸腾了。
又过了四五天的一个晚上,霞驹之助带着两个年轻武士叩访公主的寓邸。
“公主,这是我的同志雷电源之助和泉次郎两兄。”
“噢,难得你们枉顾,上来多坐一会儿吧。”
两人都是十七八岁的青年,早从驹之助口中听到公主的一切了。
“公主!源之助君的双亲和妹妹、次郎君的表妹,都被衙役杀了。”
驹之助咬牙切齿地说。
十六
“我是寺泽藩的浪人,和泉吉兵卫的次子。”次郎自我介绍着说。
“我的父亲名叫雷电源太郎,是年轻时与宫本武藏先生曾有师徒之契的兵法家,在乡里设有武坛。”源之助也接着介绍了自己。
“哎,武藏先生的?”
“是的,二十年前武藏先生来长崎时,家父曾随浪人们去袭击宫本先生。那时,家父使的双刀流被先生看中了,就为这点因缘结了师徒之约。”
“那么尊大人年轻时,便是天主教徒了?”
“是,家父和家母都是热心的信徒,所以虽被处决,只好认命。但妹妹只是十二岁的一个少女,而竟也遭毒手。我因到平户的亲戚家去了,才能逃得性命……”源之助含泪说。
“我的表妹也只有十五岁。”次郎紧握着拳头。
“真可怜……”公主吁了一声,接着问道,“你们两位也是信仰天主教的吧?”
“不,我不是信徒。我对信教鼓不起兴趣,次郎也是的。”源之助回道。
公主点头,然后用意味深湛的目光望着他们说:“那么,是不是准备去杀衙役以泄愤?你们的心境我很谅解,但我以为没有多大意义。父母是天主教徒而被处死,被遗弃下来的孤儿一定很多,而且不断增加。
我想守护那些孤儿。你们三位,能不能为我这工作出力帮忙呢?”
三个青年面面相觑,答不出话来。
“把个人的复仇扩而大之,替大众服务,为了那些可怜的孩子们……”
公主这样接着一说,驹之助亮着眼回道:“公主!我们原就下了决心,无论公主吩咐什么事情,我们都不推辞。守护可怜的孩子——多么伟大的工作!无论如何也让我们尽一份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