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请先下轿。”
由利公主从轿子里出来了。她用紫色的头巾覆住了头面,仅露出一对眼睛。
“动手的地方,在前面两三丈处寺院墙外,时间当然不能确定,想该不会太久。请在这树下等等。各位拜托了。”
主水说着,便一溜烟没入黑暗中去了。
公主向护卫的浪人问道:“诸位,有没有看见过主水先生杀人?”
“是的,有两次……”
高木笑道,他是二十四五岁的青年。
“决斗?还是偷袭?”
“是,是暗杀。两次都是……”
“怎么样?”
“是,再干净利落也没有了。手脚的迅速,简直无法看清,一声叱喝,对方随声倒地。总之,是当代罕见的能手。”
“你们有没有见过宫本武藏?”
“见过的,好几次,我是生长在京里的哪。”
这次回答的是山中,也是同年辈的青年。
“同主水先生比起来,怎么样?”
“不,那就不能同日而语了。武藏不是常人,一般的兵法家一见他的面,便斗志全丧了。”
“哦——”
由利公主像是微颤了一下。
七
事前,新太郎已先知道,寺尾家早已准备酒席等着了。到了约定时刻,黑田左膳让衙役挑着礼物,坐着轿子来了。而且不是一人,带着女儿浪娘同来。
武藏父子迎出大门。一直在只有男人的独身群中长大的伊织,见了年轻姑娘,有点不大自然。浪娘一见伊织,红着脸低下头去,好像事先父亲已经有过什么话了。
没座见礼之后,左膳把带着女儿同来的理由声明说:“闹着一定要拜见名震当代的宫本先生,故而……是的,膝下仅此一女。平时宠爱坏了哪。哈哈……”
接着,他便紧说着自己的女儿。也难怪他说得嘴响,确是容貌绝色、仪态万方,使伊织目眩神摇,抬不起头来。
左膳年四十五六岁,额阔体舒,堂堂仪表,且长于辞令。闲谈之间,他闲闲地提出伊织仕宦一节,兼及女儿的婚事,说得天衣无缝。
武藏默然首肯。
伊织也似乎恍然而悟。
最后,武藏开口说:“黑田先生,为小儿伊织屡承君侯垂爱,知遇之情,武藏铭感无已。然武藏乃一介兵法家,为足下所深知,且无武坛,身如寄萍。今宫本一姓继嗣有人,已是万幸,怎容矫情固辞?伊织仕宦一节,悉听尊裁。”
于是他掉向伊织,毅然说道:“伊织,你就恭敬从命吧。”
“是。”
伊织肃然俯身回道:“既是父亲严命……”
早上听了武藏的话,伊织对仕宦已下定决心。由此一事,也可知伊织的心中极有分寸,后年飞黄腾达,做到小笠原家的家老,自非偶然。
左膳当即欢喜地说:“那么容再择吉,由殿下专使来迎。”
说着他便站了起来。
“今宵就此告辞了。”
这时,武藏不知为何,突然说道:“伊织,你奉送黑田先生回府去吧。”
“不不,那怎么敢当……”
左膳虽是摇手辞谢,武藏却示意伊织准备去了。武藏从新太郎口中知道左膳的谋士风度。谋士树敌必多,而且,他在左膳的脸上感到剑气的影子。
八
伊织装束好等在轿边。
黑田左膳一见——
“啊啊,惶恐,惶恐……”
笑嘻嘻地显得分外高兴。于是他让浪娘上了轿子。
“伊织世兄,咱俩边谈边走吧。”
说着,向衙役挥手。
两乘轿子走在前头,伊织与左膳并肩,跟着轿后缓缓前去。
伊织心情微感兴奋。藩士的生活——在伊织是完全陌生的新世界。
而现在,浪娘的美貌,老在他的心中闪动。守护着她的轿子,使他感到无端的兴奋。左膳虽是时时向他说话,他只是有意无意地“是是”搭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