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还好,离心只差一寸。”
“但是,他心存死志,若两日后醒不来,老夫便无能为力了!”
“心存死志?”梁氏紧紧抓着舒春华的手,颤抖着呢喃。
云大夫:“这两日就留在医馆吧,老夫还能随时看着,你们留一两个人在这里照顾他。”
梁氏哽咽道:“我留下,春华你回去。”
舒春华颔首:“我先去看看爹。”
跟云大夫道谢之后,她搀扶着梁氏去病房,看着床上毫无血色,只剩一把骨头的舒满仓,想着云大夫那句心存死志,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舒春华去给梁氏搬了个凳子放在床边,搀扶着梁氏坐下。
然后对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舒满仓道:“爹,我知道你可能听不见我说话。
但我们都希望你能活着。
我知道你的心结是什么,爹,其实啊,我一直在怀疑你不是阿奶亲生的。”
“因为你,既不像阿奶,也不像阿爷。没有一处像他们。
虽然村里人都说当年阿奶十月怀胎……可是,她生下来的那个会不会死了,然后你是他们偷别人的婴儿替代那个孩子的?
又或者,她根本就没有怀孕,而是装着怀孕,然后去偷的孩子?
你想啊,你大二叔七岁,村里人生孩子谁不是一个接着一个,唯有她,有了爹你之后时隔七年才又生产。
如果当年她是因为不能生育去偷你来当儿子养,一开始对你如珠如宝,让你去念,二叔一生下来就立刻翻脸……这就说得通了。”
“爹,你是他们偷来的。”
“所以他们虐待你,虐待我们,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们的错,而是他们的错!”
梁氏知道这些话是舒春华说出来哄舒满仓的,不过顺着她的话去想,梁氏也忍不住觉自己的女儿说的是真的。
舒满仓,不是舒家的亲生子。
她哭道:“为了那样的豺狼,你值得去死么?”
“难道我们,就不值得你留恋?难道我们在你心中,竟没有老宅那些豺狼重要?”
舒春华抱着梁氏,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无声地告诉梁氏还有她呢!
梁氏哭了一会儿,便收了泪,她推了推舒春华:“你回去歇一会儿,收了人家的银钱,回头人家还要来上门拿冰粉呢。”
“你爹这里有我,没事儿!”
“他不想活算了,没有他,我们娘儿几个也能活命。”
“这些年,我们娘儿几个也没在他们舒家吃白饭!”
她是对舒满仓失望了。
‘心存死志’这几个字对她的打击太大了,一个男人,没有担当,想死了一了百了,把什么都推给妻子女儿。
她就不说了,是当娘的,可是春华凭什么帮他教养儿子!
是,他们姐弟的关系好,但舒满仓是亲爹啊!
儿子还没养成,闺女还没出嫁,你就‘心存死志’?
“娘,那我走了,我让三娃子留在这里,你有什么事儿让三娃子跑腿。”舒春华能够理解舒满仓的生无可恋,她也能理解梁氏的失望和不甘。
“娘,您说得对,这个世上不管没有了谁,活下来的人也一样继续过日子。”
“没有谁离不开谁。”
“日子啊,是一天一天过出来的,以前在舒家那般苦都熬出来了,没道理眼下日子好起来了还过不下去,您说是么?”
梁氏狠狠点头:“是!是这么个道理!”
她的态度让舒春华松了一口气,出去叮嘱了一番三娃子之后,舒春华给他留了些钱便离开了。
方永璋一看到她就站了起来,迎了两步却不知道说什么。
只跟着她走到门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要不要将伯父送去回春堂,回春堂的医术到底高……”
舒春华打断他的话:“云大夫的医术很好,我相信他!”
“只我爹的事情还请衙内跟下面的人好好叮嘱一番,别让小山知道了。”
有眼色的全福已经让车夫把马车备好赶到了医馆门口,方永璋搀扶着舒春华上车,两人都进了车厢,他难得放柔了声音:“是回你家还是去别的地方?”
舒春华的身子斜靠在车厢上,一脸的疲惫,那双平日里冷静沉着的眼睛,失去了光彩,没有了神韵。
她以前和自己共乘一车,只要不颠簸,必是坐得端端正正,何成如现在这般。
方永璋觉得自己的心口闷得不行,仿若暴雨来临之前,空气湿腻憋闷,紧紧地裹挟着人,让人喘不过气来。
“若我爹死了,我要让那对儿老东西陪葬!”她幽幽地道,语气轻得如鸿毛一般飘荡在车厢里,可杀意是凝实的。
方永璋:“嗯,你说个死法,我让人去做!”
不会哄她开心,但这方面,他是能帮得上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