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波的离开曾经一度让刘山羊郁闷不已,即使谢波少了一条胳膊,但在刘山羊看来也要比教导总队的那些家伙要强很多。光华门外的连续作战让刘山羊身心疲惫的同时,更多感受到的便是悲伤,因为二连老兵的伤亡率实在太高了。看着那些熟悉的脸庞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在日军的炮火里,刘山羊的心里最后只剩下了麻木和无望。
一个又一个相熟的人离开自己身边,刘山羊在返回光华门阵地之后便已经开始感到孤单,就是在哪个时候,被强留在二连里的唐城才算是真正开始进入刘山羊的视线里。留下唐城教会他战场保命的本事,这是刘山羊答应过谢波的事情,在日军首次攻破光华门城防的时候,刘山羊终于发现了唐城的潜力,也发现了唐城具备了作为自己接班人的一些条件。
翻过挹江门之后,刘山羊一直说二连还剩下他们三个,实际刘山羊知道只有自己能算是二连的人,唐城和九斤只不过是半道被自己强逼着进入二连的。“呼”刘山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自己已经打算要放下这一切了,从此之后不再有88师上尉军官的这个身份,他只剩下了一个溃兵的身份。
“刘叔,是田医生,给小城治伤的那个医生。”远远来了几辆马车,眼见的九斤已经看清楚了第一辆马车上的人,其中就有他见过的人。听九斤说后边来的是那个叫田奎的医生,刘山羊示意老许把速度慢下来,如果不是他一路上总是和那些溃兵们闲聊寒暄,提前离开凤阳县城的他们也不会在这里被田奎追上。
用马车上的军毯稍稍把那些武器弹药遮盖一下,刘山羊脸上带着笑意跳下马车站在公路当中,等着田奎的到来。再次遇上了刘山羊,坐在第一辆马车上的田奎也是感到不可思议,他可是比刘山羊晚了一个小时离开县城,没想到会在这里又遇上了,马车上的田奎不禁小心把自己的钱袋塞进一卷被褥中。
“刘长官,没想到咱们在这里又遇上了。”田奎是个留过洋的,说话做事也带着几分西方人的爽快和直接,不等刘山羊开口,他倒是先从马车上跳下来跟刘山羊打起了招呼。被对方抢了先的刘山羊微微楞了一下,随即笑着接过田奎递来的香烟叼在嘴里,不过在点烟的时候,刘山羊倒是隐秘的打望了几眼田奎身后的那几辆马车。
田奎一行人有四辆马车,除了第一辆马车上只坐着田奎自己和几个药箱还有些被褥啥的,剩下的三辆马车上都坐着些老弱妇孺,这一看便是举家迁移的架势,看来这个医生的脑子转的也是蛮快的。“田医生还是要出外访友呀?”刘山羊装着并不知晓的样子问着田奎,甚至还装着不知道后面的三辆马车和田奎是一路的。
面对刘山羊的问话,田奎倒是也没藏着掖着的意思,“这不是听说南京城丢了吗,就想着把家人都搬回乡下的老宅子去,这万一要是日本人真的打过江了,守着乡下的几亩地,也总不至于把家人饿死不是,在县城里怕是没有活路的。”田奎的直言不讳倒是让刘山羊有些意外,很少有人敢对着明显是溃兵的自己这么痛快说话。
“刘长官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徐州好像不是走这条路。”刘山羊在诊所里和马汉说的都是去徐州的事情,田奎虽说生怕自己的诊所被这伙溃兵给抢了,可在担心之余还是小小的听了那么几耳朵,所以他对刘山羊四人出现在这里也很好奇。
“我那侄子还小,我可不想他就这么把命扔在战场上了,所以就想着先把他送去四川养伤,在县城里问了些人,说是这条路是走周口方向的,我们准备走南阳转道湖北再去四川。”刘山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田奎说的这么清楚,不过他对田奎的印象不算坏,至少在他看来,田奎是个能够守口如瓶的人。
“恐怕不行”刘山羊的话音刚落,田奎便摇着头,“你那侄子的伤虽不算太重,可他的伤口已经出现溃烂的迹象,而且他身上好像还不止那一处伤,新伤加上那些旧伤,你侄子现在的状况根本不适合走远路,不等你们走到四川,我想你的侄子就会旧伤复发,到时候恐怕在世华佗也救不了他的命了。”
刘山羊下意识的要说唐城是躺在马车上的,可不等他张嘴说话,田奎又接着说道,“你们有马车也是不行,路途上太过颠簸也会诱发他的旧伤,令他的伤势加重,而且湖北四川一带气候潮湿,就这样带着伤过去,就算能活着赶到四川,恐怕到时候也会大病一场。”如果是别人说这话,刘山羊也许还不信,可田奎是个医生,刘山羊就不得不慎重对待田奎所说的话了,他可不想唐城死在半道上。
“你们现在最好是就近找个地方给他养伤,我卖给你们的那些药品加上中药的调理,我想你的侄子应该很快能恢复健康。”田奎虽然没说唐城养伤需要多少时间,但刘山羊知道这个时间绝对不会是三两天。刘山羊混迹过很多支部队,走南闯北的也去过不少的地方,可他对安徽却不熟悉,眼下他根本想不到什么地方适合唐城养伤。
有些闷闷不乐的刘山羊和田奎又聊了几句,然后沉着脸转身回来,马车上的其他三个人都不知道刘山羊这是怎么了,他们也不敢问及,只是按照刘山羊的吩咐赶车前行。在上路,刘山羊也没了心思再去找路上的那些溃兵们收集武器和弹药,只是仰面躺在马车上望着天,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再上路,田奎家的四辆马车一直没有超过刘山羊他们,只是默默的跟在他们后面,负责赶车的老许几次示意他们先行,可都被田奎视若未见。“让他们跟着吧,这一路上的溃兵和难民太多了,他家里全都是老弱妇孺,没有了咱们,说不定一会就能被那些人给抢个精光。”刘山羊是个人精似的人物,自然是猜出了田奎的打算,当下也不点明,只是吩咐老许继续赶车就是。
也不知道到底是刘山羊的运气太好还是他说的太准了,他们的马车刚绕过一个转弯,前面就出现了十几个荷枪实弹站在路中间的溃兵,看那架势是准备要拦路劫财的。“他娘的,这是要抢到老子的头上来了。”刘山羊本就在为田奎刚才的那些话心烦不已,这会突然冒出一帮拦路劫财的家伙,可算是撞到他的枪口上了,刘山羊准备拿他们来解解气。
老许战战兢兢的按照刘山羊的吩咐继续赶车前行,马车上的刘山羊抓过那支花机关就把子弹顶上了膛,九斤也把两颗手榴弹的后盖给拧开了,只要刘山羊一声令下,九斤立马就能把这两颗手榴弹给甩出去。刘山羊这边是准备要硬顶过去了,可后面的田奎一家人却是早已经惊恐万分,溃兵就如同兵匪,和这些拿枪的根本就讲不通道理,这里又是荒郊野外的,真要是对方东了杀心,他们这一家子可能就要暴尸荒野了。
“哒哒哒 哒哒哒”突然响起的枪声吓的田奎一个激灵就从马车上蹦了下去,连滚带爬的滚下路基趴好之后,再抬头向前面望去,惊魂未定的田奎这才发现事情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种局面。刘山羊此时正平端着花机关叉腿站在马车上,枪口直指那帮拦路的溃兵,唐城的两支驳壳枪也机头大张的出于待发状态,九斤举着两颗手榴弹已经站到了那群溃兵中间,手榴弹的拉火环就咬在九斤的嘴里。
“没事了,这些稀松蛋不敢乱动。”已经跳下马车的老许虽说还有些后怕,可身后有刘山羊和唐城手中的三支枪提气,被刘山羊笑话胆子比针眼还小的老许一支一支把那些溃兵手中的步枪全都抱回到马车上。等田奎爬上立即安慰家人的时候,气势高涨的老许已经把那些溃兵身上的子弹全都掏了出来,只把空空如也的子弹袋留给了他们。
“老二,赶车跟上去,我们跟着刘长官他们的马车走。”虽说不知道刘山羊他们究竟要去什么地方,但田奎见识过刘山羊他们的手段后,觉得跟在他们后面的确是安全些,至少不用再害怕那些劫道的溃兵或是匪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