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冲他微笑,好像并没有附身的意思。褚江皱了皱眉,靠着自己的意志力走了过去,并把徽章拿在手里,紧紧握住。
瘦小的身体像根麻杆,手指指节根根分明。他抬起胳膊,向褚江指着后厨的方向。褚江松了松眉头,心里微微卸了口气。
这一切在别人看来,只是褚江稍稍在门口驻足了下,可能是在思考什么线索吧。
后厨焦黑混乱,到处都是物品碎片和灰尘,北墙上巨大的喷射痕迹格外刺眼。看来这个一楼的确建设合格,有两面承重墙在巨大的冲击下都没有倒塌。为了防止次生灾害和保护侦查人员,早早立好了数根支撑柱,算是房间中唯一还有颜色的物品。
褚江慢慢地看过去,不漏过屋里的任何细节。小孩此时出现在了房间中央,眼睛也全部睁开了,漂亮的瞳仁闪着微弱的蓝光。
她的眉眼很秀气,应该是个小姑娘。
褚江活动了下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脖颈,盯着小女孩,不知道她还要提供什么线索。小女孩也没让他失望,再度抬起胳膊,指向焦黑地板的一个角落。褚江微微点头,一人一鬼就这样默契的不用言语,传递着此世和彼世的信息。
他蹲下身,慢条斯理地拨开地板的各种杂物,一粒砂、一粒灰尘也不放过,细细地摸索和查看。终于,在地板缝隙中,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问鉴识人员要了工具,褚江一点点开始往外抠。也没花很多功夫,一个1厘米多点的白色物品就露了出来。褚江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出来,轻轻吹走了上面覆盖的灰尘——
非常明显的人手指骨,或许是很瘦的人,更有可能是属于孩子的。
褚江用自封袋封了起来,看着孩子冲他感激地点头,然后就消失不见,就像从来没出现过这里似的。他眼眶有些湿润,但心里却更加沉重。即便证明了这属于人骨,但作为非生存必要的手指骨,并不能证明其所属人类的死亡。
你应该再给我点线索的,比如,颅骨的碎片。
褚江将自封袋交给了现场的法医,让他们回去鉴定。法医愣了下,有些疑惑地吸了口气,说:“这个,不像烧的,也不像爆炸冲击碎的……”褚江说:“或许就不是的,你们鉴定吧,有可能是煮过或者剔过的。”
法医吞了口唾沫,心想这是烧烤店,有些动物骨头也挺像人骨的……最好就是。“以防万一吧。”褚江叹了口气,说:“如果再发现类似的,都要收集起来鉴定。”
现场侦查工作告一段落之后,褚江就跟杜医生去了电话,想要补充下护身法器的功效,但是杜医生显然比他更忙,根本就没时间理会,只说了让他自己小心点,等忙完了手头事就会去找他。
褚江将电话拿远几分,听着刺耳的“嘟嘟”声,右眼皮抽搐着狂跳。没来由的,他突然有了极端不好的预感。
至于杜医生正在忙碌的,当然是沈岐童昏迷不醒的事。她立马在“同道诡事”里发贴,希望传信给“老三家”的当代仙家,当然最重要的是沈岐童的大师兄,也是他们这辈现存最优秀的修仙人——一异散人,俗家姓名沈道衷的。 说来好笑,这帮人是真的没有手机号码、社交软件这种更靠谱的联络方式。要问为什么?因为仙家要主动与俗世做切割,每个人固定联系的人绝对不超过两位数。
沉迷于凡尘俗世,又怎么灭人欲而修仙呢。
再不找人帮忙,杜医生就觉得他们修仙一派真要完了,居然被邪魔外道堂而皇之攻击,连本代中最为优秀的小神童师妹都被干趴,而知情人的家伙明显就是有内情不表,搞不好也已经成了魔道的一员,着实可怕。
陈芙的谎言能骗得了涉世不深的沈岐童,当然骗不了人生经验丰富的杜医生。杜医生自昨晚她们失联之后,就开始琢磨这些事,陈芙这丫头本身体质偏魔,如果挨不到找到改脉人,很有可能被人蛊惑误入邪路。她已经暗自做了决定:今晚先对陈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看看能不能套出实话,如果结果不理想,她就会控制住陈芙,用银针封住其灵脉,虽然会让陈芙承受极大的痛苦,但如果不这么做,继续吸收灵能很有可能彻底走上不归路。
重要的是,一定要找到那个能够伤害沈岐童的魔修。不过杜医生知道仅凭自己不可能对付得了对方,必然不能打草惊蛇。
晚上陈芙来到杜氏诊所的时候,又接近午夜时分。杜医生没有打烊,还坐在一楼的诊室等她。听到陈芙推门的声音后,她站起身活动僵硬的筋骨,叹道:“你到底做什么工作的,怎么天天加班到深夜?”
“牛马。”陈芙没好气。她今天改了至少七八个版的方案,甲方都不满意,就在刚刚又改回了最初版。
天杀的甲方已经让她心梗,下班后还有玄门加时赛。
“吃饭了没,我给你热点?”
听着关心的话语,陈芙有些心虚地瞥了杜医生,她没忘记今天的任务是来骗人的,即便沈岐童对她不好,可是杜医生对她并无亏欠,甚至她还欠着人家,比如那个救命的韫器。
两个人在屋里坐定。从进门开始,杜医生就察觉出她身上邪气很重,身上带的韫器铜球明显有了个新住客。心下有了盘算,杜医生不动声色,还是要听陈芙自己怎么说。于是便拉着她的手,仔细打量了一番,说:“气色还不错,那个魔修没对你怎么样吧?”
“嗯……我没事。呃,沈岐童没事吧?”陈芙想起来关心这丫头片子。
杜医生伸手指指了指上面,说:“在楼上睡着呢。早上我到了龙伏山,师妹还在那儿躺着。接回来后给她输了些灵能,灵台已经平稳,现在已经在灵台中疗伤,可能得躺个十天半个月。”“这么严重?”陈芙讶然,她来之前还以为能看到活蹦乱跳的小丫头呢。
“这个伤她的人也算是留了情没下死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就想问你,这个魔修伤师妹、带走你究竟想干吗?你被他带走之后他对你做什么了?又怎么会放了你?”
说实话简单,编谎话就会有破绽,一个圆不上再被迫编无数个。陈芙并不算谎话高手,但是有个真理她心知肚明:切不可全说真话或全说假话,一定要真假参半才不至于很快露馅。她低头搓了会儿手指,才慢慢抬起头,委屈巴巴地问:“我如果告诉你实话,杜医生,你不会说出去吧?你……不会看不起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