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孤生轻声询问。
“子时。”东缓缓道。
“这么早?什么时候轮到咱们守夜?”
东摇头。
林孤生放眼望去,营地里许多人东倒西歪,都差不多睡着了,有几个人和东一般盘坐吐纳,应该是在守夜。
先前提议卯时出发的那个年轻人抱着一捆柴火过来给火堆添柴,见林孤生醒了,对他微微一笑。
“你好,我叫唐浩。”那年轻人凑过来,在林孤生身旁坐下,压低声音道。
“我姓林。”
唐浩苦笑,“只愿告诉我姓嘛……林兄,警惕过了头。”
“出门在外,总是小心微妙。”
“也是,也是,江湖嘛,就像是野兽,吃人总是不吐骨头的,林兄小心没错,兴许……我这也是假名呢?”唐浩半开玩笑道。
林孤生耸了耸肩,没往心里去。
“林兄,睡不着?”
“睡着了,睡不安宁。”
“睡不踏实是对的,这村子,邪的很。”唐浩指着涂山,“也是,紧挨着涂山,又死了一百多户人家,不邪才怪了。”
“难不成世界上真有鬼怪之说?”林孤生笑着问道,他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人死了就是死了,他可不相信真有什么厉鬼冤魂。再说,活着都是任人宰割,死了还能闹翻天不成?
唐浩深深看了他一眼,“自然是没有的,虽然我是道家人,但也不相信有鬼怪,鬼怪没有,精怪,妖怪总是有的。”
“你不会就是故意来找我闲聊解闷的吧?”林孤生眼一挑。
唐浩微微一笑:“闲聊也好,解闷也罢,咱们都睡不着,我见林兄面善,我呢又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喜欢找人唠嗑,这不……就找到了林兄弟?林兄要是嫌弃,只管说一声,我马上就走,绝不打扰。”
“那算了,长夜漫漫,那我就当守夜了。”
唐浩说:“林兄可知道这新河村,是如何一夜之间被屠戮了个干净?”
“不是猫妖作祟?”
这里紧挨涂山,是上山必经之路,涂山闹了妖患,是九尾狸猫的大本营,虽说传言只是说这一百多户人家是被无名妖物给害了,潜意识总会认为是那猫妖所为的。
唐浩一笑:“自然不是,猫妖虽恶,毕竟是以佛法开智,讲究因果循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杀了那些和尚也是信仰崩塌情非得已。这新河村的惨案,凶手另有其人,说起来,还是比较惊悚的……甚至是不是妖都不能下定
论,时至今日,在荆湘两地,都是令人觉得匪夷所思的。”
“哦?”林孤生觉察到不一般,疑道:“唐兄请讲,洗耳恭听。”
此事说来话长。
话说天授九年的时候,这新河村因为毗邻涂山,这里的人普遍信佛,并不靠打猎为生,只是单纯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种田。涂山起火,寺院一百多位和尚都被烧死了,新河村的人也没往心里去,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流行“妖患”的说法,闹得人心惶惶的就是人们传言涂山寺庙是邪寺,供养的是邪佛,引起了天火惩罚。每个村总有那么几个无所事事不劳而获的泼皮,新河村也一样,这几天闲下来无事,一想起涂山寺庙的佛像都是纯铜铸造,几人一拍即合,纯铜……要是熔了,去零陵郡城换成钱财,恐怕都是一笔天数字吧?这一撮和,几人便连夜上了涂山,在废墟中找到了许多佛像,又花了时间把佛像拉下山倒卖,联系了世家,一番熔炼,赚的盆满钵满。所谓佛陀和神明不可亵渎,兴许是报应使然,几个参与此事的泼皮相继暴毙,不是双腿溃烂生疮流脓,就是胯裆那二两肉糜烂生蛆,总之,死状极其凄惨。但是事情还没完,紧接着,诡异发生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每到夜晚子时一过,村子就会起大雾,整个村的人都会做噩梦,被梦魇折磨的死去活来,第二天一个个精神萎靡,如此折腾了一个多月,就把村子搞垮了。有人会问既然这么诡异,没人逃跑吗?当然是有的,比如那几个偷佛像倒卖发财的人家,见死了儿子,举家搬迁,但是撞了鬼,全家老幼在山里打转,愣是出不去。再后来,噩梦里,有吃人的恶魔杀掉了全村的鸡鸭,第二天醒来,全村的鸡鸭果然都被开膛破肚,人们更加惶恐。接着,梦里的恶魔吃猪牛,一觉醒来全村的猪牛也被剐了皮、剖了胸腹……
“梦中杀人?”
林孤生眯起眼,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唐浩耸耸肩,意味深长地笑道:“传言是这么个传言的,但我道家前辈追查了,没什么有用信息,便不了了之。”
此时,子时已经过半。
四周更加漆黑,连篝火的余温都觉得有些冷淡,驱散不了寒意。
林孤生斜目一瞥,顿时毛骨悚然,无数浓雾如有思想一样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聚而不散,围住众人。
唐浩咧嘴,露出狡黠的笑容,取出一枚蓝色符箓,笑道:“林兄不必忧虑,先前跟你聊这么多,只是想让你遇到这种情况不要大惊小怪,大家都睡着了,还是不要吵到他们的好。”
“什么?”
唐浩站了起来,负手一张,桃木剑出鞘,“什么邪祟,魑魅魍魉,滚出来,见识一下你家道爷山字脉的符箓之术。”
唐浩怒吼一声,加持功力,另外一手掐诀,那蓝色符箓飘散至身前上空,无火自,“噌”的一声,火苗过去后,是一道天火。
邪风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