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南,长城外。
安妮娅背着昏迷不醒的林孤生行走了一天一夜,干粮已经耗尽,这冰天雪地,她一个弱女子又没习过武,更没什么真气护体,能坚持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她的脸被冻的通红,很僵硬,又饥又饿,还没有火源,眼皮越来越沉,但背上昏迷中的林孤生就是她全部的意志力。
不能死。
如果自己死了,林孤生怎么办?风伯岂不是白死了?
“唔——”
林孤生口齿不清地呻吟了一声。
“孤生,你怎么样了?”
安妮娅急忙放下林孤生,用袄子铺着,搂在怀里。
林孤生脸色惨白,他的眉头微颦,呼吸若有若无,额头上散布着细密的汗珠,身体像泥一样松散,贴在地上,像是没了脊梁,好像很难受,很虚弱。安妮娅目光一紧,伸出早就被冻僵的手轻轻抚摸他的额头,好烫,应该是发烧了。
糟了。
安妮娅咬牙,这鬼天气,发烧了还得了?连绿植都没有,哪里找药?
她的心一沉,有些绝望。
林孤生迷迷糊糊中,舔了舔唇,很难受。
安妮娅下定注意,取出宝剑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放在林孤生嘴里含着,昏迷中的林孤生仿佛感受到温热,贪婪的喰吸着,没一会,他的脸色就变得红润,好像有效果。安妮娅惨然一笑,擦了擦泪水,刚刚是要吓死她了。
又走了半日,天色渐晚。
疲惫的安妮娅再也没了力气,正好看到一个山洞,她也担心山洞里是不是栖息了什么熊瞎子冬眠,但这个夜晚要还是在寒风暴雪渡过,料想二人绝对没有命在,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山洞。山洞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很阴森,安妮娅不敢太深入,只求遮风避雪就好。
林孤生还在昏迷,毫无苏醒的迹象,且额头冰的厉害。
这……
先前发烧烧得厉害,现在又伤寒,这不得把脑子折腾坏?
安妮娅早已饥肠辘辘,没了力气,只能把林孤生搂在怀里,用自己身体的余温驱散林孤生的寒气,自己冻得瑟瑟发抖,只能咬牙,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随时要昏死过去。
“孤生……”
恍惚中,安妮娅开始回顾自己可悲的一生。
那年,她与王兄纵马入剑门狩猎,何其自由何其不羁?那时年幼,呼吸着草原上自由的空气,生活里的一切都是青春飞扬的气息。
后来,随着年长初成,背负了家国大任,开始培养琴棋画,直到南下入大凉,认识了林孤生。他真的好年轻,意气风发,明明是广为人知的废柴,却又有一种气质,有一种感染力,他真是善良……
“嗯……”
迷糊间,她听到怀里有动静,一个激灵从记忆中苏醒,看到林孤生冒着热汗,痛苦呻吟,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风雪还在下。
寒风还在刮。
安妮娅自嘲一声,自己……应该是走不出去了。
她看向林孤生清秀且略带三分稚嫩的脸,咬定了主意,自己一个弱女子,是万不可能走出茫茫大漠,但林孤生一定可以,他继承了风伯的真气,是名副其实的武林人了。
想罢。
安妮娅果断切开手腕,
喂养林孤生。
感受到血液的余热和腥味,林孤生嗅了嗅鼻子,贪婪吮吸。
安妮娅意识逐渐消散,一手轻轻搭在林孤生的脖子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孤生,下辈子我等你娶我。”
“孤生,我会化作天上的星星守护着你,陪伴着你。”
……
睡梦中。
无数从小到大的记忆片段纷至沓来。
五岁的林孤生眼巴巴坐在帅府演武厅门槛,看着自己的大哥和堂哥执剑、练武,心里说不出的羡慕。
“小公子。”
风伯轻轻将他抱起,甚为怜惜地刮了刮他的鼻子。
孩童林孤生握紧拳头:“风伯,我长大了,也要和大哥他们一样执剑带兵。”
风伯微微一笑:“会的,会的,一定会的,小公子生来就是要驰骋疆场,与那世间最强的高手争一个高下的。”
“是吗,那太好了。”孩童欢呼雀跃。
可惜,六岁那年,太安帝驾崩,太子继位,定年号为“天授”,那年,年幼的林孤生在风伯的陪同下被送进了皇宫,成为稳固皇权和军权的筹码,直至后来一十二年,仍然没习武。
林孤生醒来时,早已泪流满面。
有时候我们不知道,命运馈赠的东西其实在暗中早就定好了价格。
如果自己习武的筹码是让风伯去死,那他甘愿一辈子做一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