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注视着镜面,用帕子掩口笑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奶奶只管叫他们多去敬老爷的观里拜一拜。”
凤姐儿戴上了累丝孔雀红宝的耳坠子,笑道:“我何尝不是这么说的。可人家不信,都说,必然还有别的诀窍……”
平儿怔了一下,才要说话,忽听得外头丰儿禀道:“姨太太打发丫头来说,她要去城外烧香,若一时老太太并二太太问起来,还请奶奶替她道个不是。”
凤姐儿对着镜子,用梳子理了理鬓发,说道:“姨娘也是,怎么忽想起去烧香了?”
平儿抿着嘴儿直笑:“才说着呢,奶奶就当不知道了。姨太太必是听说了琮哥儿的事儿,带了薛大爷出城去苍生观了。我方才隐约听人说,大太太的陪房王善保家的,昨儿似乎也领了邢舅爷去了一趟苍生观。”
凤姐儿叹了口气,抬高下巴,轻哼一声:“这下那观里的神仙可有的忙了?”
因这日是缮国公寿辰,贾政要上朝不得空儿,故而贾赦领了贾琏并宝玉前去道喜拜寿。
屋子正中供奉着福禄寿三星,点着福寿双全的描金大蜡烛,着馥郁的上进香料,摆着赤金琉璃的大屏风,正是富贵荣华气象。
一时贾赦等人进来拜过,缮国公已是花甲之年的老人,不耐久劳,略说了几句,便命了儿孙领了贾琏宝玉等人出去落座吃酒。
宝玉与缮国公之孙石光珠也是打小识得的,见了他,便问道:“前儿珍大哥那儿吃酒,怎么不见你过去?”
石光珠眉头一皱,笑道:“因我祖母素日有些不好,要在家中侍疾,故才没去。”
贾琏见贾珍今日没过来,知道事情必不如石光珠说得如此简单,忙转移了话题道:“老夫人既不好,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
石光珠笑道:“不过是年纪大了,天气又热起来了,精神不甚好,也没什么。”
贾琏与石光珠说着闲话,而屋中吃酒的贾赦此刻颇觉气闷,不由得抖开了扇子,轻扇了扇风。
在座的忠靖侯史鼎看了一眼贾赦的扇子,忽笑问道:“赦老爷这扇子墨迹尚新,不知是如今哪位大家之作?”
贾赦放了杯子,挺了挺脖子,假作不在意道:“不过是家中小儿胡乱涂鸦之作,我赶着出门,也没留意,就带上了。”
在座诸位公侯将军听闻,皆是十分好奇,忙道:“可是那位得了神灵点化的哥儿?”
贾赦微微一笑,绝不肯承认了什么神灵点化,说道:“什么点化不点化的?不过是敬老爷见他天分尚可,略教了他几日,粗通点墨罢了。”
史鼎也不与贾赦多说,忙忙借了扇子来一观,展开扇子,念道:“【临风寄调,对月高歌,穷巧搜奇,衔杯雅谑,是曰清酒……珍馐罗列,灯火辉煌,错落觥筹,笙歌杂还,是曰浓酒……】酒中真味妙理,一笔写尽。赦公未免太过谦了。”
众人纷纷称道不已,皆称妙。
贾赦意志坚定,不受史鼎分毫影响,只是笑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原不必苦读,略识得几个字,就跑不了官做。我常说,何必逼着孩子寻章问句,做什么呆子,只是小儿自己喜欢,也就比旁人多学了些。”
贾赦笑得极其畅快,旁人好读怎样?逼着孩子读,打得半死,也没见读出个名堂。倒是他这样不管不顾的,却养出了好儿子,这就是他运气啊!
众人忙道:“虽如此说,到底是有家学渊源的。赦公亦为雅之士,耳濡目染……”
又捧着贾赦夸了一通了,贾赦心里那个得意啊,别提多美了,夸着夸着,忽有权贵问道:“赦公怎么不带了小公子过来?”
贾赦脸上的笑一僵,说道:“小儿体弱多病,他母亲恐他出门受了风,故而不曾带他出来。”
而此刻体弱多病,唯恐受风的贾琮,却被人堵在了房里。李纨尤氏并着三春等人竟是一齐到了贾琮这儿,探春笑盈盈地问了一句:“琮哥儿,那日你究竟梦见了什么?”
贾琮心中叹气不已,封建迷信害死人呐,他不过跟人学着装神弄鬼而已,老天爷有必要这么惩罚他么?
谎言重复一千遍也不会成真,但却会让他成为一个复读机。
“我……我……”贾琮心烦不已,索性一发狠,不就是编故事么,这是他拿手好戏啊。
只听得贾琮期期艾艾道:“我梦见了空冥之中有一塔,名为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