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又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指着桌上的,小心而又艰难地问道:“姨奶奶能不能告诉,这本叫什么名儿啊!”
青娘传,青娘传。
朱婆子默念着这个名字,一出来就到坊里去寻,买着一本,便跟得了宝似的,揣在怀里,又下狠心买了块薄荷皂。
走街穿巷,见着熟客,也不卖珠花也不卖胭脂,只把这薄荷皂吹得天上又地下无,给人试用一下,又掏出来,指着说:“上写的,能有假么?”
古人还不太明白,什么是虚假宣传,什么是广告植入,况对本尚有一种敬畏心理,看见上吹捧的句子,便觉十分可信。
朱婆子这招竟是无往不利,不到一月就卖出了近百块薄荷皂,有时坐在家里就有人寻上门来,生意好不兴隆。
生意人素来是最爱跟风的,朱婆子这招飞快地传播开了,这些小生意人不单有买的,有的精明人,还专将青娘传中涉及薄荷皂的段落择出来,印成纸片……
看见段落,难免有人想看全,于是,青娘传又畅销了一回。
然则贾琮依然领不到一毛钱版税。
树上的知了不知厌倦地叫着,明媚的阳光洒下,树影斑驳。
赵国基探头出来,左看右看,确定四周无人了,方蹑手蹑脚的出了门来。
谁知,他刚转身合上门。“哎呦,赵大善人,今儿真是巧得很。”
白婶子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脸久别重逢的笑容,笑得赵国基寒毛直竖。
赵国基费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头道:“白婶子好,是……是啊,真巧!”
“赵大善人,听说你——”白婶子的话才出口,赵国基便匆忙摆手道:“白婶子,我可担不起这善人的名号?”
“瞧你说的,你不是善人,谁还能称善人?听说你收的那些学徒工,干些糊糊纸包的小活儿。头三个月里,每天就管一顿饭,一天发十钱,三个月后,竟是管三顿饭,一天三十钱,到月底还给发几斤肉几斤油,还量身给做衣裳。哎哟喂,我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从来只见过徒弟给师傅白干活,还没见过什么不会都能拿钱的。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托了我,想送了自家孩子来做工呢?”
赵国基面如土色,这些日子他可被贾琮给坑苦了,他都说了,这些穷骨头家的孩子,管一顿有油有盐的饭,能把这些穷孩子乐疯了。
没见那些穷人家里,两三天就喝一顿黑面糊,稀得能当镜子用,有油有盐的大米饭,那是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两回的。
偏贾琮心善,觉得良心上过不去,见着那些穷小子廋得皮包骨头,还想着偷藏饭菜回家,便善心大发,又管饭又发钱,还准备发米发面发布什么的。
亏得他觉得浪费拦住了,不然找上门来,围着他不准走的,就不是帮人说情做工的熟人,而是各大商铺作坊找来砸场子的泼皮混混了。
赵国基如今想起来,都恨自己糊涂,贾琮贾环年纪小,不知世事,他居然也没想起来,只顾吹捧贾琮是助人为乐的大好人,现在流的这些汗,都是当时他脑子里进的水。
脑子进了水的赵国基,对于应付说情的人,已经形成了一整套行为逻辑,听见人说做工,立马摇头不止,苦着脸道:“婶子你就别为难我了。现在是真不缺人了。要是缺人了,我第一个通知你,成吗?”
白婶子笑得十分和气,干脆地点了点头:“成。我不为难你。”
赵国基长出一口气,总算遇着一个好说话的了。却听得白婶子又说道:“不过……那作坊里新出的立白檀香皂,你可得卖我些?我也不要多的,十来块就成。”
什么,还十来块?
赵国基一脸生无可恋地表情,摊手道:“婶子,别说十来块,就是一块,现在也没有!”
“赵家哥儿,咱们可是老交情了。你这买房租铺子,婶子我都没少帮忙。前头你卖那薄荷皂,婶子就错过了,害得我在那些奶奶跟前说话都没底气。这回可是那些奶奶们指明要这东西,婶子我要再弄不来,这张老脸可就保不住了。你呀,多少匀几块给我。”
面对白婶子的央求,赵国基是费尽唇舌,才让白婶子相信,檀香皂早卖光了,现在真的是一块也没有!
下一批货出来,一定给她留几块。
给白婶子打了包票,赵国基再不敢多逗留,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挡住脸,拔腿一路狂奔。
回到宅子里,赵国基找着贾琮,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了一通苦,中心思想就是被人找上门好为难,有银子不能赚好痛苦,然后一抹脸,谄媚道:“琮哥儿,这产量……你看,是不是,再多生产些?”
贾琮看了一眼一身狼狈的赵国基,轻飘飘地摇头否决:“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