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大爷来了。”老者睁开眼睛,轻挥了挥手,两个婢女适时的退去。
“侄儿给叔叔请安。”章楼一进屋,便撩开袍子跪下,给老者行了个大礼。
原来这斑白的富贵老者,竟是金陵守备太监章公公。
“起来吧。”
章公公懒洋洋的哼了声,不耐地问道:“楼哥儿,听说你最近开了家铺?”
章楼窥视着章公公的脸色,小心道:“侄儿上次同叔叔说过,侄儿父亲就是经营铺为业,所以侄儿……”
章公公似乎想了起来,点点头:“你仿佛是这么说过。如今有人告你那铺子出的,诽谤圣上和太后,颂扬奸恶,有心怀不轨之嫌。你可知道?”
却见得章楼扑通跪倒在章公公跟前,颤声道:“这是从何说起?侄儿冤枉啊。”
说着,章楼辩白道:“侄儿不过一介商贾,莫说侄儿原无此念,就是有,也无成事之力。这人告侄儿心怀不轨,若是针对侄儿也罢了,可侄儿怕就怕,此人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
太监少了个物事,从来是多心多想之辈。
听得这话,章公公叹了口气:“咱们叔侄俩,倒是英雄所见略同。那告状的人,我已命人拿下了。不过,没了一个,若背后有人指使,只怕还有后来的,万一告到别人那里,却是不好息事宁人了。咱家本想让你把收回来,通通销毁了,但人多口杂,难免走漏风声。”
章楼道:“且不说卖出去,销毁不易,就是能收回来,如此举动,别人不说叔叔清白无辜,却要道叔叔居心叵测,是怕了……”
章公公既做到金陵守备太监,自然不是怕事之人,脸色瞬间变了:“咱家想左了。若是照如此做,这位置只怕做不稳了。”
宫里的太监,于勾心斗角这项最是敏感,章公公又是从杂役一路爬上来,于这些深有体会。在宫里,要得主子的信任,就要敢任事,敢做事,高调也罢,低调也罢,关键是不能软弱可欺。
软弱可欺的奴才,主子怎么会信任呢,又怎么敢重用呢?
宫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太监,皇城外头,自宫等着进宫的阉人多了去了。
“所以,这不能回收,还得大张旗鼓的继续卖。”章楼恭恭敬敬地道:“叔叔担心的无非是这被人检举,宫里不高兴,但若是有王室贵族,夸赞这一番,有宗室作保,自然与叔叔颜面无关,侄儿将这夸赞的话印在上,还能再挣一笔。事情风平浪静,皆大欢喜。”
章公公笑了笑:“你这小猴子,主意倒打得巧妙。”
说着又道:“你把那找来我瞧瞧,若是粗鄙不堪得很,你就是捧出万两银子,也没宗室敢理你。”
章楼忙告罪出去了,立时捧了本纸张雪白,墨香四溢地进来。
章公公接过看了看,只见开篇虽写着长安,但又以太上京称之。
章公公也是在宫中上过学的人才,知道这是人避讳的笔法,心中大定。
再一看内容,一写宫闱后宅之事,二写朝廷派系斗争,将朝中百官,清流庸吏的画皮是撕得干干净净,对太监倒是褒贬有之,不似那些庸俗话本,视太监为仇敌,恨不能诛之而后快。
章公公不知,这是因为现代网络写手,多知道东林党水太凉的典故,对于不干正事,嘴炮无敌的清流,全无好感,而太监阉党之流,既有煤山陪吊的忠心,和郑和下西洋这样的能人,反而能平常看之。
看到能把太监当人写的话本,章公公这心中,不知怎的,竟生出了些许好感。
看到家奴之子,得主子之力捐官,在主子入狱之时,为了能够继续做官,居然恩将仇报,以诗词章断章取义,来诬告主子有谋反之心。
章公公感同身受,不禁大骂:“混账王八蛋,三分像人七分是鬼,见不得人的东西。”
不过,看到某些剧情时,章公公神色忽然古怪起来,他的手指点在上:“这你可看过?”
章楼惊魂未定,陪笑道:“看过了。”
“那你可知道,这玉兰油是什么?”章公公奇怪无比:“这胭脂做法,确是宫中制法。但是这玉兰油,美白面容,润泽身体,肌肤晶莹,咱家在宫中多年,怎不曾听过前朝或是哪个妃子,有此秘方?”
章楼挠了挠头,小心道:“许是人虚构,虚虚实实,博人一笑罢了。”
他光看那些朝廷宫闱斗争,明争暗斗,风云变化,还不嫌不够,如何会注意到什么秘方什么制法?
他又不是女人,更不涂脂抹粉,关心胭脂干什么?
章公公冷笑一声:“便是虚构,也不是没有来由。你细细打听打听,倘若真有这玉兰油,只要功效有这上头说得十分之一,便是大功一件。”
说着,章公公又翻了翻,忽得又是一愣:“神仙水?这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