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二笑道:“义气算不上,不过是见不得不平的事儿。”
说着,端起茶,说道:“上次老弟给老周那本续,老弟可知卖得怎样?”
赵国基偷偷看了贾琮一眼,不安道:“这些日子,都不怎么出府,也不知情况,莫非卖得不好?”
倪二哈哈一笑:“怎的不好,都卖到西北去了,老周那家伙,还配了图,分了什么图本,精刻本,十足奸商。”
赵国基放下心来,道:“卖得好便好。”
倪二敲敲桌子:“因那本子卖的好,又是我介绍的,还有人找了我要问你讨本子呢。这章哪是这么容易得了,我原想回绝,只是这讨要的人,实在是了不得……我倒不忍拒了他。”
赵国基笑着摇摇头:“如何了不得?”
倪二笑道:“怕是你也听说过,国子监旁,曾有个章家铺,那就是他家开的。”
倪二说得这人,却是个出了名的败家子,姓章名楼,家里世代皆是香相继,到章楼父亲这代,因举业不顺,便弃学从商,作了儒商。
原本在金陵开着坊,因很赚了些钱,为着独子章楼的学业,又在京中开了分铺。
这章楼自小聪明,进京之后,拜了位翰林做先生,越发长进,十三岁便中了童生。
这章家铺开在国子监旁,国子监的监生常去买,买得多了,与偶尔在铺中照管生意的章楼,也就相熟了。
其中有一个相识的监生,姓梅字仁医,常邀了章楼一道聚会,起初只是诗会画会出门踏青,到后面便是吃喝玩乐,领着章楼上青楼谈天说地,到赌坊小试身手,捧戏子一掷千金,无所不为。
银子不够,便在铺账上支取,账上没有,便从家中偷盗,只把这个读的好苗子,生生毁作了吃喝嫖赌的浪荡儿。
这还不算,那梅仁医又哄着章楼签了几张欠条,从此,章家就再无宁日。
章楼捧了银子上门还债,可这梅仁医不是说银子成色不对,就是分量不足,咬定了要当初同样的银子。
章家舍财免灾,宁肯多花钱,赎回借条,可是这梅仁医先是不干,后来章家托人说和,好不容易赎了回来。
可没两日,这梅仁医又拿了借条上门来,章家不还,便四处嚷嚷,要告上公堂,这样的折腾来了几回,章楼父亲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去了。
他母亲哭了几天,见着丈夫死了,儿子也不知反省,心里想不开,一个结儿套在脖子上,也蹬腿随丈夫去了。
章楼此时才知后悔,可没想,章楼的父母还未下葬,梅仁医又上门来收账了,章楼同梅仁医理论,却被梅仁医命人打断了腿丢出家门。
章楼拖着断腿去告官,结果梅仁医有亲戚是翰林,认得不少权贵,而章楼的老师是翰林,按说倒也不差。
可是那翰林早将章楼这种不孝的弟子开革了,官司不用打,章楼也赢不了。
从那之后,章楼便从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意气风发的读人,沦为街边的断腿乞丐。
倪二啧啧两声,道:“那年冬天不是下了好大的雪么?京中好多乞丐都成了路倒,人人都说这章家哥儿,也成了乱葬岗上的孤魂野鬼。哪知道,他竟是一路乞讨回了金陵,洗心革面,从个小伙计,到掌柜,再自立门户做了海商,哎,万想不到……他与我明说了,他如今的钱财,便是十个章家也能买回来,可他坚持开个小铺,只为用卖的银子将当年的家业名正言顺的买回来,这样他才觉得良心安稳。这印的本子,他也不在乎本钱利润,只要销得好就成。”
只要销量,哪还不容易,写工口啊,保证畅销,如果再掺和点皇室秘闻,写成皇太后秘史,贵妃宫闱艳情史,太子皇帝龙阳传什么的,就算朝廷封杀,大兴字狱,也会有邻国人民会妥当收藏,等待后世人民发掘的。
贾琮搅了搅豆花,已经被搅成渣渣的豆花,不禁让他想起了麦当劳的麦旋风化掉的样子,难以形容的抽象感。
有钱了不起啊,他也有钱啊,生活用品虽然没有海贸来钱快,但是胜在细水长流好吗?
他已经过了为钱而写作的阶段了,写只为兴趣,销量什么的,都是浮云,喵。
贾琮疯狂吐槽,他才不是担心自己的销量不好呢,是他纯粹没兴趣来着,一定是这样没错,喵。
“他说那什么传的姑娘,仿佛他幼时的青梅……为这个,一定要出……,便是销得不好,也值得……”
听着倪二的话,贾琮用勺子叮地敲了下碗边,他低下头,笑的极其得意,有眼光呐,这章楼,果然有前途,这欣赏水平就是不一般呐。
“银子不够,还可以再添……”
银子不过小事尔,他写为的可不是银子。
是夜,灯光初绽,月色分明,清风徐来,草木萧瑟。贾琮摊开纸张,提着从洋货铺新买的笔,在纸上落下字来。
【吾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