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散后,慧珠仍想从俗礼,送金须奴、二凤回房。二凤还未及开口,初凤道:“妹夫、二妹婚姻,实由前缘注定,岂同世俗儿女?一切浮俱用不着。二妹所居锦雯宫,原有五间,从此妹夫便移居在二妹所居室外面,夫妻二人同在一起修道便了。”二凤明知初凤怕他夫妻又因情欲乱了道心,特想提醒,便看了金须奴一眼,见他满面俱是愧恨之色,不禁凄然。当日无话。
由此大家俱在宫中潜修,杜门不出。二凤夫妻也在暗中练习那些宝物。
光阴易过,不觉多时。这日初凤正和大家在前殿聚谈,忽听殿外灵兽龙鲛长鸣不已,听出声音有异,三凤首先奔出。初凤猛想起昔日白谷逸之言,算计已到时候,知三凤素来恃强任性,忙率众人跟踪出去。才到外面,便觉炎热非常,地阙清凉,怎地有此?好生奇怪。抬头往上一看,避水牌坊上面,海水业已通红如火,正和那年往救二凤、三凤,安乐岛火山崩陷时的海水情景相似。那灵兽龙鲛正在牌坊下面昂首怒啸,不时往上蹿起,俱为初凤封锁法术所格,旋起旋落。一见主人到来,愈发啸个不住。
初凤知事不妙,一面禁止龙鲛吼啸,吩咐大家不许造次。一面忙使窥天测地之法,将手往地下一指,地面凭空起了一个镜子一样的圆光。众人定睛往圆光中一看,只见滔天红浪中,隐现着一个道人和一个头梳抓髻的幼童。道人一手执剑,身背铁伞,类似金须奴以前对头铁伞道人的装束,容貌却又不似。后头那道童骑着一个浑身雪白、双头六翼,长约五尺的怪鱼,手中拿着一个两尺来长的口袋,头朝下、底朝上,只对准紫云宫上面的海眼,发出一股和烈火相似的红焰。海水被它照得通红,炎热异常。红焰所射之处,那些深水里的鱼介之类禁受不住,恰似沸水锅里煮活鱼一般,兀是在热水中乱蹦乱窜,渐渐身子一横,肚皮朝上,便即活生生地烫死。三凤大怒道:“这厮如此杀害生灵。待我上去将他除了!”初凤连忙拉住,悄声说道:“你忘了白真人别时之言么?这厮正想用妖法煮海,使我们存身不住,和他争斗。这时出去,恰好中了他的道儿。且不要忙,我自有道理。”说罢,收了法术,命慧珠约束众人,金须奴随了自己,用那两面隐形符偷偷上去,看看来人虚实来历,再行下手应敌。
众人在避水牌坊下等候,见上面海水越来越红,下面越发炎热难耐。初凤、金须奴上去已有好一会儿,毫无动静。初凤又预先将那圆光收去,众人不知上面情形,莫测吉凶。有的忿怒,有的焦急,各人有各人的心事。三凤几次要开了封锁上去,俱被慧珠阻住。平日冬秀总是怂恿三凤出头,这次见初凤面带惊疑,知道厉害,也就不敢造次。众人正在纷纷议论,交头接耳,忽见一道细如游丝的青光从身后飞出,电掣星奔,直射海面。回身一看,偌大一座紫云宫,竟然隐得没有踪迹。慧珠知道初凤已回宫内,布置好了法术,二次飞去与敌人交手,便和众人说了。
三凤一听,又要上去,众人劝阻不听,慧珠一把未拉住,三凤已经行法,破空而上,同时觉着热减了好些。三凤一走,冬秀、二凤也要上去。慧珠无法,只得再三嘱咐:“如今紫云宫已被隐形封锁,除初凤回来,休说敌人,连自己人也无法回宫。初凤如此施为,敌人必然厉害,上去时节,须要见机而行,千万不可造次。”二凤应了,便自飞身而去。慧珠正打算跟去,灵兽龙鲛忽然奔到面前,不住昂首长鸣。慧珠道:“你要我骑你上去么?”龙鲛点了点头。慧珠刚骑在龙鲛背上,忽见上面一片红光中,猛飞起万点银流,映着四周蔚蓝的海水,顿成奇观。心想:“初凤等人平时并无这种法宝,敌人定是猖獗异常。”正在斟酌进止,座下龙鲛已是几番腾嘶欲上,知道此兽灵异非常,必有原因。众人俱已上去应敌,如有不测,也难独免。只得开了禁法,骑着龙鲛飞出海眼。一看,初凤不知何往,金须奴独斗那骑着怪鱼的童子,二凤、三凤、冬秀三人合战道人,剑光法宝纷纷飞起,星飞电闪,银雨流天,正在相持不下。那龙鲛原有避水之能,又在海底潜修多年,服过连山大师遗藏的灵丹,本领更非昔比。才一飞到上面,四外的海水便疾如奔马,纷纷避开,露出方圆数里的一大片白沙海底。双方本在水中交战,经这一来,二凤、金须奴等人知道龙鲛功能,看惯无奇。骑鱼道童与金须奴敌斗方酣,正在一心专注于法宝上面,猛觉身子一空,近身海水突然消逝。那条六翼双头的怪鱼倏地失水,往下一沉,几乎将自己翻跌下去。幸而那怪鱼也非凡物,忙将六翼展开,飞将起来,才得稳住。道童不禁心里一惊,神微一散,早吃金须奴乘机放起一件法宝,一道白光闪过,一任道童逃避得快,眉头上早着了一下,立觉奇痛非常。忙又使法宝抵御时,金须奴何等机警,知他厉害,早已收了回去,只气得道童骂不绝口。
慧珠这时方才看清那道童,看去虽然年轻,却生得狮头环眼、凹鼻阔口、獠牙外露、赤发披肩,生相甚是凶恶。那道人虽与铁伞道人一般打扮,却要年轻得多,生相也较清秀。因金须奴是一个敌一个,二凤等人却是三打一,道童似比道人厉害,慧珠便想相助金须奴。刚把龙鲛一拍,飞上前去,忽听金须奴喊道:“这小妖道扎手。有一个破口袋,已被大公主用玄功变化收去。还有这一个劳什子圈儿,坚利非常,飞剑遇上便折,伤了我们好些法宝,只我这件波罗刀能够制它。适才又被我打了他一丧门锏,已受重伤,少时便要成擒。慧姑还是去助三公主她们除那妖道吧。”同时那道童也怒喝道:“你们这群不知死的业障!命你们好好将金须奴献出、紫云宫让我,免却一死,竟敢凭仗人多,与大仙交手。我那归藏袋乃仙家至宝,岂是容易收的?如今虽然被那贱婢用诡计抢去,怎知其中妙用?少时必然作法自毙,化为灰烬。我这仙环乃百炼精钢,千年修炼,任你什么法宝飞剑也非敌手。少时除去你们这些业障,夺了紫云宫,此宝仍是我囊中之物,夸甚大口?”说时好似愈发忿怒,将手连指那一个带着九个芒角的白光圈子,光华愈盛,将金须奴用来抵敌的一道黄光围住,铮铮之声,响成一片。
慧珠闻言,不禁心中一动,想起金须奴所赠炼刚柔专破坚钢之宝,难得这厮自己将法宝来历说出,正好一试。想到这里,也不再向金须奴回言,一探法宝囊,将炼刚柔取将出来,依法行使,往空中飞去。金须奴原因和道童一照面,便连损了两件月儿岛得来的宝物。末后将波罗刀放起,才得敌住,心中痛惜非常。这时初凤仗遁形符,用玄功变化,将敌人用来煮海的归藏袋夺去,一直未曾现身,不知是什么原因。不敢造次再用别的宝物,仅乘道童疏忽之际,打了他一丧门锏,惟恐被伤,占了一点小便宜,急忙收回。见慧珠骑鲛上前,恐又蹈自己覆辙,方才提醒。忽见慧珠并不使飞剑迎敌,径自将炼刚柔放出,这才想起此宝妙用,心中大喜。恐波罗刀又被波及,连忙收回。
那道童见自己的九宫仙环光华越盛,正在心喜。忽见对面飞来一个骑着分水异兽的女子,放起一团夹着无数黑点银星的粉红光华,带着微微呜咽之声飞来,同时敌人的波罗刀便又收去。那光华与自己法宝刚一接触,鼻间微微闻见一股粉香。那光华中又飞起许多淡红的水珠,自己法宝立时光焰渐散。知道不妙,想要收回。谁知那光华竟将九宫环吸住,一任自己用尽玄功,休想动转丝毫。眼看环上九个星角光华由大而小,转瞬之间芒彩全消,才行坠落。这一惊非同小可,心里痛惜已极。强敌在前,竟然忘了厉害,一拍座下怪鱼头颈,飞上前去想夺。那金须奴正相机待发,怎肯失此机会,没等敌人的九宫环落地,早二次将波罗刀放起。道童这时连番失利,神志已昏,一面想接宝物回去重炼,一面只防到对面的慧珠,却没想到金须奴来势如此迅疾。催着怪鱼上前,刚一伸手,忽见一道黄光疾如电掣,从斜刺里飞射过来,再取宝行法抵御,均所不及。忙将两足一夹鱼背,往下一沉,满打算怪鱼飞腾甚速,拼着残宝不要,且先避过危机,再想报仇之策。谁知两下相隔已近,慧珠座下龙鲛何等灵异,见了那条鱼早已眼红,存心缩着长颈待机即动。一见飞临切近,又想往下逃遁,哪里容得,就在怪鱼将落未落之际,猛地一伸长颈,两个大头同时张开血盆大口,恰将怪鱼双头咬住,只一下,便身首异处。那怪鱼名为双首银鳌,也甚通灵,见着龙鲛原有几分畏惧,只为受了道童法术驾驭,不得不听命上前,白白地送了性命。
道童正落之间,眼睛一花,两个血盆大口捷如风翻,突在面前张开,再想驾鱼后退,已是不及,身子一顿,一双鱼头已被怪兽咬住。同时敌人的法宝飞剑也从四面袭来,情知非死即带重伤,再不逃遁,性命难保。只急得把獠牙一错,就着怪鱼尸身下沉,血光崩现之际,将身在鱼背上一扭,径直化道赤虹,怪啸一声,直往海上飞去。饶他遁光迅速,还被金须奴的波罗刀断了一条左臂,又被二凤用销魂鉴照了一下,终至性命难保。只为一念之贪,受人蛊惑,把多年道行付于流水。这且不言。
众人等道童逃走后,见地下横着一条左臂。那波罗刀伤人,只一见血,便心发甜酸而死,除了瀚海中的千年苦泉,不能救治。知道童已受重伤,逃得又快,便也不去追赶。那同来的道人,早已为二凤等人杀死。慧珠座下龙鲛,自从咬死怪鱼,几番腾跃,似要摆脱慧珠。慧珠知它心意,纵身下来。龙鲛便衔了那怪鱼的头,往海底钻去。
大家聚在一起,才想这会儿工夫,怎地不见初凤?起初都以为紫云宫根本重地,初凤收了敌人归藏袋,恐敌人又有别的花样,回宫坐镇,不疑有他。又见敌人死亡逃散,龙鲛回宫,海水重合,上面无可留恋,各自从海眼中飞回。谁知到海底一看,除一座避水牌坊依旧矗立外,偌大一座紫云宫,竟然不知去向,有一片青茫茫的光雾笼罩前面。众人尚以为初凤定在宫中驻守,同声呼喊,不见应声。连进数次,俱被一层软绵绵的东西拦住去路,无门可入。
金须奴猛想起适才在上面,听道童说起那归藏袋妙用无穷,被初凤收去,定要弄巧成拙,化为灰烬等语。当时只说是恐吓之言,初凤道行今非昔比,既能收去,必无妨害,没有在意。此时看出情形蹊跷,知道有些不妙。方在惊疑,忽听龙鲛啸声甚厉,仔细一听,竟在往日宫墙后面龙鲛栖息之所,心中一动。又见青雾层中光射去,前面光雾犹如狂风之扫残云,成团成絮地纷纷分散。不暇和众人说话,拉了二凤循声而往。走到近前,仍为光雾所隔,只听啸声,无法进入。急迫中,二凤忽道:“大姊不知在宫里作甚?现在光雾阻隔,走不进去。我们那法宝之中不是有一件能够分光拨影的么?”一句话,把金须奴提醒,忙喊“快些取出,试它一试”时,二凤早把一面透雾分光宝镜取出,运用玄功,照连山大师所传用法,一口真气喷向镜上,立时从镜上现出一道冷气森森的白光将雾照散。二人便照龙鲛啸声寻去一看,地方正是宫苑后面。又前行了几步,光雾消处,猛见龙鲛长尾摆动,转眼现出全身,才看出龙鲛横卧在地,怀中抱着一团赤红色的光镜,正照在上面。光华隐隐中现出一个人影,定睛一认,正是初凤,全身俱被那团赤黄色的光华围绕,手中却抱着那怪鱼的头,从鱼口中发出一片银光护住前胸,脸上神气甚是苦痛。
二人一见大惊。金须奴救主情殷,首先扑了上去。刚一起步,那地下卧着的龙鲛忽然一尾扫来,将金须奴拦住。金须奴猝不及防,几乎吃它扫跌了一跤,知道龙鲛拦阻必有原因。明知是那归藏袋作怪,投鼠忌器,又不敢用别的法宝去破,只得仍用二凤的分光镜去驱散那团光华,谁知竟是无效。眼看光中初凤面容愈发惨痛,正在急苦愁闷,忽见面前未散青雾中,无数五彩光圈旋转不停,飙轮旋转般冲将出来。光照处,青雾冰消,比从适才分光镜所照还要来得迅速。顷刻工夫飞到面前,正是慧珠、冬秀、三凤三人,那光圈便从三凤那柄璇光尺上发出。二凤迎上前去,方要述说初凤遭难之事,三凤已经一眼看到初凤在赤黄光华中挣扎,更不答话,径直飞到初凤面前,手中尺往光华中一指,便有无数大小圆光圈子飞上前去。金须奴以为彼此都不知璇光尺的用法,纵知与分光尺一样,有分光拨雾之能,也未必能将归藏袋的阴火破去。正在提心吊胆,那些大小光圈一经飞入赤黄光华里面,只一旋转,赤黄光便如红雨飘洒、金蝶乱飞,发出一阵极细微的呜咽之声。接着又如皮囊破气般,“噗”的一声,光华消尽,无影无踪。地上却横着一条软绵绵腻脂脂、长约三尺、似布非布、似肉非肉的无底口袋。
初凤业已昏倒在地,众人连忙扶起,各将身带灵丹取出,分给初凤、龙鲛口中塞了进去。三凤一眼看到怪鱼头口中银光闪闪,一手接过看了看,心中大喜。伸手一拍,将鱼脑拍开,取出一粒珠子,不与众人观看,径自揣向囊内。众人都关心初凤安危,也未在意,匆匆把初凤扶起,由后苑回转宫去。这时封锁全宫的光雾,因初凤被困,失了主宰,又被三凤拿着璇光尺到处一照,差不多消散殆尽,毫无阻隔。众人扶着初凤回到黄晶殿,安置在白玉**。待有好一会儿,初凤渐能起坐,言动自如,只是元气受伤,还未复原罢了。众人才放了心,互相谈起经过。
原来初凤起初本打算封锁海眼,闭门不出,一任敌人在上面猖獗,反正不会攻将进来。及见敌人妖火愈发厉害,海水被它烧得奇热,海眼上面成千成万的鱼介之类,活生生成队地被它煮死,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暗忖:“敌人如是有为而来,绝不轻易退走。地阙仙府纵不攻进,那些水族生命何辜遭此惨死?”这才同金须奴商量,二人合用那两面遁形符,先上去窥探了一番。看出两个敌人只是法宝厉害,道行并不甚深。因他们任意残害生灵,无故寻上门来,欺人太甚,这才决计将他们除去。同时想起嵩山白谷逸、朱梅二仙之言,不敢造次,当时并未现身动手。忙和金须奴一同回转宫中,命金须奴将所有法宝一齐带将出去应敌。再由自己行法封锁全宫,准备退路。
一切停妥,二次同了金须奴飞身上去,打算借遁形符隐身,暗中先将那用法宝煮海的道童除了。又因那符不能分用,便命金须奴现身上前,和来人对敌,自己暗中下手。谁知那道童颈间戴着一个圈儿,初凤飞近身前,刚把飞剑放出,打算行刺,那圈儿异常灵应,竟自动飞起九道芒尾般的白光团着一圈光华,绕着初凤那飞剑,只一绞,把初凤在金庭玉柱中所得来的一口宝剑绞得粉碎,银光如雪,纷飞飘逝。不由大吃一惊,连忙退下身来。见那道童也在张皇四顾,似在寻找敌人踪迹。知是他的法宝功效,本身并未看出有人暗算。猛一眼又见他手上所持的那条口袋,赤红光华时幻五彩,所照之处,海水如开了锅一般。同时那光圈已朝金须奴飞去。不禁心里一动,恐道童还有别的灵应宝物,便息了行刺之想。忙运玄功飞上前去,暗使天副册中大搜摄法,一把将那口袋劈手夺去。道童觉着左手虎口奇痛,手一松,法宝忽然脱手飞去。这一急非同小可,定睛一看,那条归藏袋赤红光华已经锐减,隐隐看见一个少女从光华圈绕中往前急驶。忙和道人追时,金须奴的法宝已接二连三发出。等到自己九宫环将敌人法宝破去,少女连人带宝俱都不知去向。加上对面这个少年并非弱者,法宝连伤,毫不后退。末后又放一件法宝,敌住九宫环,一任道童和同伴任意施为,竟占不了一点便宜。
就在这时,二凤、三凤、冬秀三人相继出敌。金须奴恐她们蹈了自己覆辙,见那道人似乎稍弱,便指挥三人去敌道人,由自己独战道童。三凤、冬秀见初凤不在,本不愿助金须奴,自去和道人交手。二凤见那道童猖獗,丈夫不能取胜,哪肯袖手。才一上前,飞出剑去,金须奴连止不住,一照面,飞剑便被九宫环吸住,一绞两段,这才知道厉害。又见金须奴举手连挥。只得舍了道童,与三凤、冬秀三人战道人。那三凤、冬秀先见道人飞剑不甚出奇,只说无甚本领。谁知那道人正是铁伞道人的心爱门徒樊量,不但好色如命,而且凶狡异常。起初见金须奴法宝甚多,不肯冒险,只用一口飞剑助战。打算敷衍一时,由道童去与他拼命,等把来人虚实深浅看清,再行下手。及见对面飞来两个美如天仙的少女,不禁色心大动,便不问青红皂白,除那柄身后背的铁伞,因初得到手,用法不精,尚未急于行使外,所有身带的飞剑法宝全都施展出来。三凤、冬秀二人正难抵御,恰好二凤回身来助,才得敌住。三凤一面迎敌,见金须奴夫妇的法宝竟是层出不穷,接连施展了十余件,多半为平时未见之宝,知月儿岛所得,不由日忿重添,当时也未说破。
那道人起初原想生擒,等夺了地阙仙府,好与道童分用。及斗到后来,见道童无功,自己受三女合攻,运用法宝俱被二凤破去,大有相形见绌之势,不敢再为大意。只得披散头发,脱去衣服,口诵真言,一声大喝,收去飞剑法宝,现出九个赤身女子,连同自己,俱都倒立舞蹈,做出种种丑态。打算用天箓迷魂大法,迷了三女灵智。能全数生擒更好,不然便将最厉害的一个,乘她出神之际,暗放飞剑斩了,剩下两个,不愁不为己有。谁知三女一部天副册正是魔宫秘笈,早已炼得纯熟,班门弄斧,如何能行,刚一施展,便被三女破了。三凤首先喊声:“来得好!”返身朝顶门一拍,满身仙衣自解,露出一个俏生生的赤体,狂笑一声,飞入舞阵之中,照样两手据地,倒立舞蹈起来。
道人情知不妙,连忙站起,想要收法,已来不及,竟被三凤抱住。粉弯雪股,妙态毕呈,玉软香温,腻然入抱。立时神志一**,迷了本性。又见对面女子一双欺霜赛雪粉光致致的嫩腿,突地朝着自己左右分开,玉脐之下,玄阴含丹,柔毫疏秀,只一翕动之间,早已令人忘却生死关头。刚想鞠躬尽瘁,忽觉玉门中透出几丝似有若无的微妙气息。一经闻到,愈觉精摇神散,昏昏沉沉,如醉如痴。就在这销魂**魄之际,倏地心里一凉一酸,竟被冬秀、二凤两柄飞剑乘隙飞来,斩为数段。道人色魔迷心,还不知怎么死的。
这种魔法最是厉害,除金须奴外,全宫姊妹虽然学会,初凤一则嫌它恶毒,二则自身总是女子,赤身行法,有许多丑态,胜人不武,不胜为羞,再三告诫叮咛,不许大家妄用。如非道人满念**邪,首先发难,将三凤惹恼,也不致惹火烧身,死于非命。道人死后,剩有身藏飞剑法宝,连那柄铁伞共是三件,俱被三凤、冬秀二人得去。三凤见那柄铁伞与以前铁伞道人所用形式一般无二,不知这般厉害法宝,道人何以不使用对敌,却来作法自毙?好生不解。二凤因自己法宝甚多,乐得向隅,让三凤多得一件。回望金须奴、慧珠二人与道童斗得正在吃紧,连忙上前去相助。三凤、冬秀相次随上,道童也受了重伤逃走。
众人先俱以为初凤夺那归藏袋时曾一现身,是成心如此。却不料初凤不知归藏袋的用法收法,没有持着袋底,刚一到手,便被阴火将身吸住。知道不妙,袋的主人尚在,恐在宫外被他发觉,施展用法,愈发难取。仗着玄功奥妙,连忙运用玄功,先将心神护住,连人带剑飞回宫中。可是阴火照处,遁形符已渐失功效,微微现出一点形迹,被道童识破,只无法分身追赶罢了。初凤到了海底,恐阴火烧了仙府宫庭,不往正门走进。想起那天一贞水正与此火相克,自金须奴用过后,曾将余者埋藏在后宫苑内,便直往后苑飞去。走离藏水之处还差一半的路,真灵渐渐抵御不住阴火,浑身炎热欲。知道再也不能勉强前进,一个闪失,元气一破,全身便要化成一堆灰。只得盘膝坐到地上,将本身元气运调纯一,死命与火支撑,也不知受尽了多少苦痛。还算初凤年来道行大为增进,修养功深,早从静中参悟。姊妹数人,只自己和慧珠收场尚好,纵不能修到金仙,也不致失去地阙散仙之位。这种灾厄,修道人在所难免,一任毒火侵烧,心神未乱,所以元气始终未破。
挨过好些时候,越久越觉不支,渐渐本身灵光被阴火炼得愈发微弱。正在危急万分,那灵兽龙鲛忽然衔了鱼头赶来。这东西已有千年以上道行,知道主人有难,一落海底,便嗅着气味,一路狂嘶乱闯。初凤在危迫中,闻得龙鲛啸声,以为众人得胜回宫,无法进入。虽知她们道力不如自己,人到快要绝望之际,总存万一之想。又知金须奴有许多法宝,也许能够破去妖童法宝。虽然有了一线生机,一则自己须用全神去敌阴火,再想全宫封锁收去,力有不逮;二则还恐万一众人并未获胜,引寇入室,势更不妙。就在这存想之间,眼看火势愈盛,危机顷刻,不容少懈。只得死中求活,拼命运起一口真气去敌住妖火,抽空行法,将宫中封锁微微开出一些门户。神一分,灵光突被妖火压得仅剩丝微,转瞬就要消灭。恰巧龙鲛正从那开处冲将进来,见主人为阴火所围,连喷两口灵气,火仍不灭,便奋不顾身冲进火中,将初凤盘了起来。这龙鲛原秉纯阴之精而生,又是千年灵物,虽然道力尚浅,不能灭火,一时却伤它不了。
初凤见只有灵鲛独个冲进,不见众人,以为凶多吉少。刚在悲愁,猛觉奇火极热中,忽然身上透来一丝凉气。定睛一看,龙鲛已将全身环抱,口中还衔着一个鱼头,鱼头口内银光闪闪,那凉气也是从鱼口中发出。暗忖:“这鱼正是妖童坐骑,既被龙鲛咬死,众人未必便败,许是为了自己封锁所隔,闯不进来。”不由又生了希冀,便伸手从龙鲛口中将鱼头抓将过来,抱在怀中,护住前胸,那归藏袋与鱼头竟是相生相克。当初初凤将袋得到手时,见袋口阴火厉害,连忙撒手一扔,没有扔掉,反被袋口将左臂吸住,只管发出阴火焚烧。初凤也运行全身真气去抵御。及至鱼头抓到手中,袋口阴火好似磁石引针一般,一个劲齐往鱼头围绕。那鱼口中也放出一团银光敌住。初凤身上才不似先前烧炙得难受,但仍然是苟延残喘,周身骨软筋麻,如散了一般,更无出困之策。直到金须奴夫妇与三凤等相次来救,巧用璇光尺破了归藏袋,勉强脱身回宫,服了许多灵药,仗着根基甚厚,还养息静修了好多日,方得复原。那龙鲛原是水中灵物,当时救主情急,虽然受伤不轻,却好得甚快。
初凤痊愈以后,便在黄晶殿中召集全宫人众,说道:“此次妖人来犯,一见面就交手,连仇敌姓名俱未问明,来历更是不知。看三妹所得那柄铁伞,虽然不知用法,颇似当年铁伞道人之物,来人必是他的徒党。那道童既然逃走,必不甘休,早晚终将卷土重来。头一次已经这般厉害,二次约了能手,如何抵御得了?我们这座仙府好处还不仅在贝阙珠宫,乃是因它深藏海底,不为外人所知,利于潜修,不致引起外人觊觎之故。倘被传扬出去,虽说我们有法术封锁,不易攻进,毕竟各派高人甚多,一个抵敌不住,不特此宫难保,便是大家多年苦功也都付于流水。为今之计,莫如乘敌未至,先发制人,由妹夫、二妹出去,先往嵩山少室,寻着白、朱二位,一探妖人来历,并问明除他和抵御之法,急速回宫。大家商量妥当,寻上他的门去,将他除了,省却这一桩心事。好在我们此时道力,出海已差可应付。事完之后,索性分头出海,先期积修一点外功。然后回转宫中,从此闭门不出,潜修正果。岂不甚好?”
众人大都静极思动,闻言无不称善。只不过三凤另存着一副私心,坚持同往,以便寻见白、朱二人,暗探月儿岛宝物是应为金须奴独得,还是他私吞起来?初凤近日已听她背人和自己说过几次,不准她去,疑团难解,势必与金须奴夫妇嫌怨日深;又知白、朱二人性情古怪,既不喜她,去了无益。只得再三嘱咐小心恭谨,不可大意。三凤自是随口应允,当下便随了金须奴夫妇,同往嵩山少室飞去。
到了嵩山少室一看,古洞云封,哪里有嵩山二友的踪迹。三人寻不见白、朱二人,又不知云游何处,恐出来久了,妖童去而复转,初凤等势孤,只得赶回。本想回宫见了初凤另商妙策,行至中途南海岸侧,忽见下面有一座荒礁,高只离地数十丈,上丰下锐,孤立海边。礁顶平圆如镜,大有数亩,中间放着一个大鼎,鼎前立着一个和尚,相貌古怪,头顶绝大。左手拿着一面铜镜,闭目合睛,面朝着海,口中念念有词。先用右手一指那鼎,鼎中便冒起了一片彩烟热气,分布开来,飘散海面。三人在空中闻见那股气息,仿佛鼎中煮着什么异味,甚是香浓,令人食指欲动。细看那和尚,全身虽隐隐有光华围绕,却又不似妖邪一流,觉着奇怪,不由略一停视。依了金须奴,本不愿多事。三凤执意要看个究竟;二凤也以为隐身云空,并不往下降落,看看何妨?金须奴见二凤也如此说法,只得应了。见离礁石不远还有一个礁石,虽然形状不佳,却甚隐秘高大,可以藏身,便引了二女往礁石上飞去。
刚一着地,忽听三凤道:“二姊快看,这是什么?”原来三人往邻礁上落下时,鼎中热气已化作无量数的彩丝,稀疏疏地将近海岸一带数十里方圆的海面布满,根根似长虹吸水一般,一头注向海中,一头仍在鼎内,千丝万缕,脉络分明,一毫也不散乱,映着日光,鲜艳夺目。同时和尚口中诵咒越急,双目仍自紧合,脸上却带着盼望焦急神气。不多一会儿,忽听海中风起浪吼,恍如万马千军,在海底**了一阵,“轰”的一声,海水群飞,波涛山立。浪花中涌现出无量数的怪物,三头骈生,形如人面,蓝睛闪闪,宛若群星,半截身子露出海面,个个俱如铁塔也似,成千累万,排着整齐队伍,分波逐浪,疾如奔马,直朝和尚存身的荒礁上冲来。海面上阴云四合,狂风大起。这些怪物转瞬到达,纷纷狂啸,声如儿啼。顶上三头一齐张口,喷出一股银箭也似的水,往上射去。接着身子往上便起。
三人见怪物这么多,和尚又露着手忙脚乱神气,正替他捏一把汗。忽见和尚左手镜往前一举,那一面漆黑的镜顿放光明,宛如一轮明月,寒光凛凛,直照波心。右手连放雷火,连珠也似发出。怪物口中射出的水箭,尽被镜中光华摄去。只是怪物仍然未退,前一排的已快纵到礁上。这时看清全身,每个张着三张血盆大口,獠牙森列,身长有十丈,蟒身鱼尾,形相狞恶。和尚见怪物不退,好似也有些手忙脚乱,倏地浓眉紧皱,一声长啸,声如龙吟。左手仍持着那面镜子,右手往下一伸,竟将那大约丈许的一座铁鼎举将起来,朝着前面一抡。鼎中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一团团带着彩烟热气洒向海中,那股香气愈发浓厚。怪物更不顾性命地飞抢上来,口一张,衔了两三个鼎中放出的东西便走。来得也快,去得也速,前争后挤,声势愈发骇人。再看和尚,已不似先前惊慌神气,手中鼎只管下倒,满脸俱是笑容。三人才看出那些怪物不是与和尚为难,乃是为了鼎中之物,只不知和尚如此施为,是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