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矮胖的汉子摁着一名女子,推车似的乱撞,啪啪啪的脆响比打耳光还来得惊悚,纤纤总算明白了,这就是接客。
看看眼前的女子,再想想朱红一身血痕的惨状,纤纤浑身一紧,头皮开始发麻。
矮胖的汉子停下来,盯了纤纤一眼,笑道:“怎么,万花楼的老鸨子发慈悲了么?居然买一送一?”说着便要抽身过来拉纤纤的手。
纤纤盯着他一身油汗,想到的却是走油锅的乳猪,她想起怀里还有个猪蹄,也就踏实了许多,不等那矮胖汉子碰着她的衣角,她便又跑出去了,她还记得朱红说的是第二间,从那边数过来,这儿可不就是第二间?
那汉子没料到她会滑不留手地跑出去,一时兴起,便光着身子追出来,可是他刚出来,纤纤便又笃定地跑进去,“哐”地一甩手,把门合了。把他关在了外边。
对了,这就是第二间。她大喘一口气,朝屋里那女子竖起了一根手指,返身将门闩插紧了。
门外传来了那矮胖汉子的擂门声与咒骂声,纤纤顾不得那许多,慌慌张张地往阳台上钻。
“纤纤?”
屋里那女子这时候才认出她来,不免有些意外,但她想起老鸨子之前放出的狠话,心里也明白了几分。这小丫头这么快就接客了?可是就这冒冒失失闯进来,岂不是砸她的场子?那女子眉头一皱,露出几分不悦,正要质问纤纤,却见纤纤“噌”地一下,跳上了对面的围墙。
“姐姐,别和那胖子姐姐说我来过。”纤纤这时才来得及说句话。
那女子明白了,纤纤根本不是来抢她生意的,她想要逃走。
可是逃跑是什么下场,她很清楚。
那女子的心里一时间变得很矛盾,一方面,她是很想纤纤这么一走了之了,这样纤纤不会受苦,她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生意会不会被抢,可是另一方面,她又害怕,害怕包庇了纤纤会受到牵连。她迟疑着,没做声,也没阻拦,只站在屋中央,不动声色地望着纤纤。
那矮胖的汉子光着个身子在走栏上大呼小叫,院里的灯火渐渐亮起来,左右隔壁都有半夜起身的动静,远处传来了狗吠。
对了,老鸨子还养了狗,纤纤这样逃不掉的。那女子想到这处,心到底还是沉了一下。
“纤纤,你这样不行。”
那女子急急地披上衣服,想要去拉纤纤回来,却见纤纤将骑在围墙的腿换了个边,“扑通”一声跳下去。
狗叫声越来越大,人声越来越近,矮胖汉子的控诉煞时吊高了扒度:“老子还没干完就被赶出来,这什么道理?秦妈妈,你做生意就是这样做的?你教姑娘便是这般教的?老子好歹是这里的常客了,却是这般敷衍,谁个来这里不是为了寻乐子?你家的姑娘却让我出来吹西北风?我不管,今个儿一定要退钱!”
老鸨子喘着粗气,喉咙里抽风箱似的,指着屋里半天,也没插得一句话进来,那汉子连珠炮地一通说,倒给纤纤赢得了一点时间。
“放、放狗!”老鸨子从嗓子眼晴憋出两个字,又指了指被关得严丝合缝的厢房门。
屋里那女子知道纤纤这回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为免引火上身,她不等龟奴们出来砸门就将闩子抽了。
楼下传来了狗叫声,纤纤不可能比狗快。
那边,朱红也听到了那狗叫声,他算来算去,竟没算着那些看门狗,心里正大叫着失策,那送饭的小丫头突然在身后“哎呀”一声叫出来:“纤纤姐和猪蹄都不见了!”
纤纤别的没带走,桌上的猪蹄却没留,朱红简直要被她气哭了,这蠢丫头顺手捡根柴禾当打狗棒也好啊。
那看守柴房的龟奴可算是回过味来,一把揪住朱红的领子……
纤纤在墙外摔了个屁股墩,好在她整天坐在家里绣花,养得屁股上的肉厚,所以也不怎么疼。她起身环视四周,完全不知道要往哪边跑,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又黑。
而就在她迷迷糊糊不知怎么选的时候,一阵疯狂的狗叫由远及近,老鸨子越尖尖的声音飘过来:“抓住她,可别让她跑了,那是老娘我花钱买回来的……”不单是买回来,还费了她那么多心思,吃了她那么多米粮。
纤纤没得选了,丢下那一脑子飘忽不着边际的迷惑,撒丫子跑,三四条狗从狗洞里钻出来,尖啸着追赶纤纤吠,那一双双狗眼在黑暗中也是绿幽幽地瘆人。
纤纤两条腿跑四条腿,不由得连连叫苦。
她想起朱红教她的迂回跑,就一头扎进这小巷子,糊里糊涂地跑起来。好在身后追着她跑的那些是狗而不是人,不晓得围追堵截,纤纤跑了半天,它们也只是在身后跟着。
纤纤体力不好,跑了几圈腿便开始发软,可这巷子蜘蛛网似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是到了哪里,跑着跑着,东方便泛起了鱼肚白。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