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姑娘还真不客气啊,那些个姐姐妹妹虽然烦了些,但好歹是把他当娇花一般怜惜,这臭丫头可好,开天辟地就是一脚,踩得他三魂七魄都散开了。
他暗自咬紧了牙,好半天才梗出个扭曲的笑容来。
“小妹妹,你把你的脚拿开,我才好把钗还给你……啊!”
不知道为什么,韩明珠非但没下来,反而在他脚背上踮起了脚尖,脚掌叠脚掌还好,毕竟接触面有那么大,这脚尖处可就不一样了……扈青仿佛被人用锥子扎了一下,钻心似的疼。
他终于没忍住,失态地大叫起来。
“青哥哥你怎么了!”
“扈公子!”
“青!”
无数声嘘寒问暖,比凌迟还可怕。
可是扈青脸色尚未恢复,姑娘们的问候还没停歇,韩明珠便揪住扈大公子腰带上的玉牌,用力一扯:“那支钗不用还我了,我拿那个和你换!”
她举着那玉佩冲着太阳一眯眼,心满意味地揣进了怀里。
赚翻了,那把钗顶多值两千两,这个玉佩,至少可以卖一万两,净赚。
“啊,那个钗不能给他,那可是爹送给娘的定情信物,很重要的!”
韩闲卿挤了进来,先扯住了妹妹。
众人一听,那还得了?韩明珠拿走了扈青的贴身玉佩,却留下了韩氏夫妇的定情信物,可不就是那个意思?还说韩家看中的不是扈青?这小蹄子是要反了天了。
姑娘们义愤填膺,一个个挽起袖子捏紧了拳头,准备开揍。
扈青心里苦得不行,挥着手,推开了好几个姑娘,才得伸出手,揪住了韩明珠。
“玉佩还来!”他这一辈子还没这样生气过。
“你先把我娘的发钗还来!”韩闲卿超有原则,不是自己的东西他也不想要。
“一手交玉佩,一手交发钗!”扈青伸出的是另一只手。
“妹妹,还给他!”韩闲卿拽着韩明珠。
扈青永世也忘不了这一天,他伸出了手,伸出了那只洁白如玉、修长别致的手,却收获了一个软绵绵、湿粘粘的东西,那东西粘在手上,还灵活地拱动着身子往指缝里钻,钻得他全身痒痒。从没试过的恶心,从没试过的崩溃,那一刻,扈青只想惨叫,然后他就叫了。
“啊啊啊啊啊!臭丫头,这是什么!”扈青长到十三岁,好不容易有了一点青忽少年的风度,转瞬就回到了五年前。按说,他怎么也不该和一个比自己小六七岁的小丫头置气,可是韩明珠实在太离谱了。扈青摊开手掌,翻出掌心,露出了一条黑糊糊的像虫一样的东西。
“这是地龙啊,你们家的花坛里,大树下都有啊,我拿它来钓鱼。”韩明珠一本正经地解释,“地龙也叫蚯蚓,下雨天会钻出来松土……”
“住口!我不是要听这个!”扈青英俊的小脸儿都被气歪了。
“是你自己问我,我才答的!又说要,又说不要,你还真麻烦!”韩明珠圈着玉佩上的绳子甩了两周半,小大人般地耸耸肩膀,转身就走。
“不许走!”
扈青的追随者们终于派上用场了,她们围成了一个密密箍箍的圆圈,把韩明珠和韩闲卿困在中间,然而因为扈青的前车之鉴,她们并不敢靠得太近。
韩老板等人听到院子里的喧闹声,便立即赶了来。
一来,就惊呆了——
孩子们几乎都挤院子里,吵吵嚷嚷地乱成了一锅粥,自己那一双混世魔王被围在正中间,和他们站在一起的,还有此间的少东家,扈青。
扈老爷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陪同而来的各人也都冒出了冷汗。
养在深闺的小姐们,平时都养尊处优,说话喘息气重一点不肯,现成却活像是泼妇骂街,什么样难听的话都从嘴里冒出来了。这里起码有几万只鸭子在叫,吵得众人脑子乌泱泱地一片。
韩夫人终于发现了那个倒扣着的脸盆,以及摔坏的首饰盒,还有零落一滩水渍中间的金银首饰,她气得连杀人的心也有了。
“这丫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看我今天不打断她的手!”
她在院子里寻了一遍,终于在柴房门后捡到一把扫帚,她提着扫帚气势汹汹地拉开了那些个不相干的小姑娘,一记横扫,重重地打向了韩明珠。韩闲卿眼明手快地拉了妹妹一把,那一闷棍就扫在了扈青身上,顿时,天青袍子被印出了一条斜杠。
先被踩了两脚,又被抢了随身的玉佩,现在好,还替她挨了一棍子,上辈子什么深仇大恨哪。
扈青额角青筋暴起。
“你们都让开,我女儿,我自己来教训!”
韩夫人不由分说推开扈青,第二记又扫出去,这一回,是韩闲卿替妹妹挡了。
“啪!”竹竿抽在皮肉上的响声,惊得韩明珠缩了缩脖子,但很快她就清醒过来,即跳起来拉开了韩闲卿,“不要打哥哥,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对!娘,你打我!”
“不,我是哥哥,是我带的头!”韩闲卿顺势就跪了下来,死死地抱住韩夫人的腿。
“你让开!谁不知道平日里她打些什么鬼主意,哪一次闯祸的不是她!年纪小小就这般滑头,将来可怎么得了?现在不打服了,只会害了大家!”韩夫人气得全身发抖,她打定了主意要教训女儿一顿,便是韩明珠再装可怜,再装无辜,她都不心软了,可是这一次,韩明珠却连眼睛也没眨一下。
“这里不好玩,我要回家。”小明珠的眼睛里涌出了泪花,却是攥着扈青那块玉佩,用力掷了出去,她大声说道,“这里的姐姐们都不是好人,她们只会在背后议论我们,说我坏话,还说我们是野蛮人……”
野蛮人?这话自己人开玩笑说说还好,由别的嘴说出来,不就是指摘他们韩家没有家教?
韩家两个孩子平时是喜欢胡闹,但没有谁招惹他们,他们也不会故意去害人。
特别是韩闲卿,他根本是人畜无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