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明珠气急败坏,一怒之下,不单是扯断了手里的果皮,还劈手打落了扈青刚削好的梨,她跺脚道:“你们胡说,我爹才不会那么做!”
少年道:“怎么不会?我刚才出去小解时,正好路过东边的花厅,亲耳听见的又怎么会有假?”
韩明珠撇下扈青,飞火流星似的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道:“我去找爹爹理论。”
韩闲卿反应过来时,妹妹已经跑到门边了,他赶紧扔了手里的东西,追了过去:“妹妹,等等我,我也去。”
扈青沉着张脸站在桌边,一手按在桌沿,五指用力,居然挠出了五道深深的印子,但他依旧保持着和煦的笑容,侧脸问道:“你们说完了没有?这么多吃的也堵不上你们的嘴?”
最先说话的那少年耸耸肩,笑道:“为那个小妹妹感到不值嘛,你已经有那么多姐姐妹妹,总该让兄弟们分几个,明珠小妹妹不错,生得漂亮,实打实的美人胚子,将来娶进门也风光。反正她不喜欢你,你就把她让给我啊。”说罢,一桌的人都附和着大笑起来。
扈青微笑道:“既然你称我一声兄弟,兄弟也不能不给面子……这位是钱塘宁家的公子吧,幸会幸会。”他起手作了个揖,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众人想要赞他一声,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扈青是很慷慨,但在不该大方的时候还能淡然以对,这就有些不对劲了。
韩明珠的感觉是对的,扈青就是很假,他高傲的自尊心不容许他在任何场面出丑。
他是完美的,他根本不可能出什么差错。
他不像韩明珠能放下身段演戏,也不像那些庸脂俗粉,说两句就能接一碗眼泪。
他的家世,他的出身不容许如此。
扈老爷早早就替他铺好了路,打算好了一切。
他会在十三岁应科考,再由舅舅引荐入京中的院,只消经营好关系,就算只是补个缺,也比做买卖看人脸色强。
他注定是要走一条不同寻常的路,这条路上,有没有韩明珠本来也无所谓,但韩大钱儿的福运亨达,几乎被沧州人传成了神话,他再是不信邪,也不免对她多看两眼。
反正都是借运,韩老板借他的命格压住韩明珠,他便借韩明珠的运势平步青云。
扈家早就知道韩老板此次前来的目的,也正因为知道,扈老爷才有意让扈青在本家多住了两天。人都是对比来的,见过了满目糟粕,才能欣赏得了青公子绝世风华,吊高来卖,总是没错的。
韩老板是老狐狸,扈老爷却是更大的狐狸。
小明珠的那点微末道行,放在谁眼里也不够看。
韩老板没想到议亲的事情会如此顺利,扈老爷几乎是摆着一张慈悲为怀的脸,认真听完了他的苦衷。然后便爽快地拿出了扈青的庚帖。
韩明珠从大厅跑进垂花门的时候,两只老狐狸已经端着茶,互称亲家了。
两人都是一样的心思,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走一步看一步,才是硬道理。两位长辈谁也没把这门婚事当真,韩明珠直铳铳地冲到面前时,两人已经将话题转到其它地方去了。
“我不嫁他!我都不认识他!”韩明珠叉着腰往案前一站,伸手就指向了门外。
“明珠妹妹!别胡闹!”扈青抄近路赶来,正好能截住她,他一手扯住了韩明珠的手腕,轻轻松松地往外拉。韩明珠挣扎不过,终于犯起横来,扒着他的手号啕大哭:“我不嫁我不嫁,爹爹你不要我了,爹爹你不喜欢我了!”一面又踢打着扈青,咬牙切齿,“坏人,我讨厌你,你放开我!丑八怪,你放开我!”
“喂,你放开我妹妹!”韩闲卿赶到花厅时,韩老板已经端不住茶盏了,他霍地站起来,指着霍闲卿就要发作,却被扈老爷及时打断。
“孩子还小,还不懂事,让他们闹一闹,青啊,为父和你韩叔叔还有些话要说,你且带明珠妹妹到外边去玩。”扈老爷是跟扈青说话,可是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住了韩闲卿。
也难怪韩老板会如此忧心,这一双儿女同胞而生,心智却是天差地别。
如果由他来选,定然会着重培养这个女娃娃,好些东西都是天资决定的,强扭不得啊。
扈青抱起韩明珠,面不改色心不跳。
韩明珠朝他又抓又咬,像只炸了毛的小猫,却究竟不能奈他何。
韩闲卿急出了汗,跟在扈青身后叫着:“妹妹妹妹妹……”却被爹爹用力拖了回去。
韩闲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被人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