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浩从小也是这样被教育,看人要看全面。
可实际交往中,一个人很容易就对另一个人,产生单独的感官,好,或者不好。徐浩就犯了这样的错误,他也是以很片面的,“这个人还不错”、“这个人不怎样”来判断一个人。此前的杨善军,就被徐浩判断为,这个人还不错。
如果张政说的是真的,就证明这个还不错的人,黑了徐浩做武替挣来的血汗钱。
从五六百,克扣成了三百。
当时还让徐浩,傻乎乎感激他给自己一个机会。
现在,从张政零星的话中,徐浩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真相。明白了自己还是太年轻,随随便便就被人糊弄了,答应了三百块钱一天的超低工资。一股郁结的怒气,就堵在他的心头,散不掉。
他现在很想冲过去,抓住杨善军的衣服领子,问他为什么这么贪,这么黑。
武替流血流汗挣点辛苦钱,都要克扣一大半。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冲动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如张政所说,杨善军既然敢扣钱,肯定是有说法、有计较的,徐浩再闹也改变不了什么根本性问题,大不了一拍两散,不再合作了。就算是捅到制片人、导演手里,想必也不会有人为了一个龙套演员,难为副导演。
要是杨善军是一般的演员副导,那还好说,大部分演员副导跟剧组关系并不密切,仅仅只是合作关系而已。可杨善军明显不是一般的演员副导,跟导演谭俏关系很铁,有谭俏当靠山,基本立于不败之地了。
张政也说了,演员副导就是克扣演员来捞油水,群头就是克扣群众来捞油水。
这是横店每年上百部戏的剧组,通行的潜规则,从横店影视城开建后,就已经运转的一套制度。丑陋吗,肮脏吗?当然丑陋,当然肮脏!但一般人能够挣脱的了吗?整个社会都是这样,充满了这样那样的潜规则。
个人是无力对抗的。
冷静下来的徐浩,深深的想到了这些客观的原因,如同枷锁一样套在自己、套在每个人的身上。
他不怕事,只是不想去做以卵击石的傻事。
甚至主观方面,徐浩想到的是,杨善军再贪,终究是给了自己一块敲门砖。从一开始徐浩就没有看重三百块钱的工资,看重的是这份资历,这份经验。和所能学到的东西相比,那点钱就太微不足道了。
这样的想法,有些阿Q精神的嫌疑。
可为了几百块钱,就去跟杨善军闹的不愉快,断了合作,甚至惹得张政接不了剧组的通告,再怪到自己头上,也是一桩很不划算的生意。
徐浩不想放弃自己现在小领队的身份,他很享受小领队带给自己的便利。
不用操心群特通告,才能更好的去追求更高的目标。
《狙击》剧组拍戏的时候,徐浩饰演一名红军战士,他拼命的去表演,拼命的把自己代入成一名真正的士兵。即便是做背景板上的一件道具,他也不想有半点偷懒,哪怕镜头从自己这边转移走了,他还是尽职的去表演。
他把自己心头郁结的愤懑,全都发泄在了演戏上面。
生活越是束缚你,让你感受到如同身陷淤泥,你就越要更加拼搏,烧热血去奋斗。躲在墙角自怨自艾,对你的未来没有丝毫的帮助。
他想到了高尔基的《海燕》。
“我还年轻,我担心什么!”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看着周围浑浑噩噩的群众演员,徐浩忽然就在内心深处,爆发了最大的自信。他要做那个打不垮压不弯的徐浩,而不是畏首畏尾的徐浩。他始终相信自己是世界上最独特的一个,他不要自己的命运,像周围这些群演一样,浮浮沉沉。
赤条条来到横店,从一开始,徐浩就没有什么好输的。
“不管有多少龌蹉,不管有多少委屈。”
“我只要向着我要去的地方跑!”
“我徐浩要做大明星。”
“何必斤斤计较。”
“像个市井小民!”
“十年之后,他杨善军还是杨善军,我徐浩绝不会还是一个死跑龙套的!”
剧组的强光灯,把整个拍摄场地照的跟白天一样亮,徐浩着最破旧的道具服,挺最直的腰,演最认真的戏。
他是一盏瓦数几近于零的灯泡,选择的不是熄灭,而是继续烧。照亮不了别人,也至少要照亮自己。
……
翌日,月28号。
《最后的战士》剧组,张政没来,徐浩在安排了群演们签到领完道具之后,就被阿亮给叫住了,他现在是武替了,归武行队长阿亮管理。临走时,他跟李玉凯交代一声,让他帮忙看一下群演,有事就找他。
“你做什么去?”李玉凯疑惑的问。
“我去做给芦芳生做武术替身。”
“武术替身?”李玉凯瞪大眼,“你做武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