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的林妙人,像是已经吃到自己最爱的枣糕,面上喜人的笑没消失过。就连平日里藏于唇齿间若隐若现的虎牙,此刻也大喇喇的摆在明面上。
她迫不及待的迈出步伐,快于阿奴一步,慢慢的,逐渐有跑起来的趋势。只见她在每个小摊上,看到喜欢的,就双眼发光,发出“哇”的一声感叹,再伸手摸一摸,很快便转战下一个场所,像是不知人间疾苦的仙子,在此间游走,嬉戏。
渐渐的,街上的行人和商贩多了起来。阿奴抬头一看天色,晚霞千里,红若芙蓉,却奇怪的联想到那颜色跟小姐闯祸时的脸色一模一样,然后笑出了声。
市井长巷,像一幅画卷,摊开来便是烟火人间。仿佛能从画上熙熙攘攘的人中听到叫卖声,吆喝声,笑声不绝于耳,好似一场盛宴。而纷繁的声音,便成画卷上最为灵动的一笔。
“小姐,跑慢点儿!跑慢点儿!奴婢跟不上!”阿奴一边追,一边叫嚷。
阿奴以为只要小姐能听到身后追赶的声响,肯定会回过头,停下等等她。就在她满心欢喜的以为终于能追上人时,眼角余光却瞥见转过头宛如兔子一样,一下蹿了出去的林妙人,眼看着就要没影儿。阿奴再也顾不得形象的边嚷边追。
而现在林妙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只有那色彩鲜丽,栩栩如生的糖人儿摊上。她曾吃过那个东西!阿清给她买的,小小的一团,在厉害大叔的手里,揉一揉,捏一捏,又拉又吹,然后画画……厉害大叔的手上下飞舞,像是挽花一般,短短几分钟时间,一个惟妙惟肖的糖人就出现在眼前,空气中也弥漫着香甜的味道。
她满心欢喜,跑的越发的快,眼里只有那小小一个却能吃能玩的东西,眼看着离它只有一步之遥,却忽然间发现眼前有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小心!”有人叫喝一声,声音尖细。
意外突发,像是沙漠中的风暴,突如其来,让人猝不及防。等林妙人回过神,人已经被她撞在地上。躺在地上的人四仰八叉,姿势极其不雅。
林妙人眼里又惊又恐,十分慌张。眼角泛红,像是被吓坏了,说出的话结结巴巴。却颤着身子,伸手去把人扶起来,连连道:“对……对不起。我…不好。”
都是她不好。她该听阿奴的话,等等阿奴,不乱跑,就不会犯错,不会撞着人。老伯肯定被她撞的疼!她心里越发愧疚,暗自埋怨自己的同时,又小心翼翼,偷偷的抬头觑了一眼自己扶着的人,随即又很快的垂下头,仿佛这样她的动作就不会被人发现。但她自己抓着人小臂的手却无意识般越发用力,她像是没意识到自己用力。
却不知,她的动作早就被人一览无余。
明威看着身子娇小的小姑娘,费劲的想要把他扶起来,嘴里不停的道歉,心里的不虞少了些。
他今天原本是出来散散心的,皇上的交代的事,一点线索都没有,他不免有些着急。却听说这些天,江东郡要举办夏至节祭祀,这可是江东郡才有的民俗,难得来那么一趟,事情也没有进展,干脆出门走一走,却不料,遇到这么一遭。看来今日,不宜出行。
“公公,您没事吧?”明威身旁的另一个公公,也扶着明威,尖着嗓子说着话,见势就把林妙人推开。斥责道:“哪里来的野丫头,如此不识礼数!”
林妙人被推的一个踉跄,才稳住身子,又听到骂骂咧咧的声音。她埋着头,耳朵动了动,吓得脖子一缩,没敢抬头。她不敢抬头,那个人凶巴巴的,像一条坏狗!可是,确实是自己有错。她认错,乖乖的听训,将脑袋向下耷拉的厉害,眼睛盯着自己脚尖。
明威瞧着身旁唯唯诺诺的小丫头,心里好笑,他还什么都没说不是吗?怎么胆子这么小,还吓得把手都抖成筛糠。
看着不禁吓的小姑娘,明威摆摆手,示意身后之人适可而止,此事就此揭过。他原本就没想追究,可没追究这丫头都怕成这样,要是追究了,那不得给人留下阴影,穷其一生都得活的小心翼翼,唯唯诺诺。
他一边想,一边打量着林妙人。小姑娘就算低着头,没看见样貌,凭那俏丽多姿,娇小玲珑的身段也能看出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就是养成这副性子,实在是可惜了些。
林妙人身旁没了动静,此时心思又活络起来,想抬头偷瞄一眼。她以为犯了错,肯定要受罚的。她每次犯错都受罚!她又怂又大胆的,试探着抬头,就在要看到老伯什么样子时……
“小姐!”
突然一声大叫。
吓,吓死她了!林妙人心有余悸,连忙深呼吸两口气,埋着头微微一侧,偷看谁在吓她!是阿奴!
她眼前一亮,高兴的抬头,转向阿奴身侧,小跑过去,挽住她的手,将身子藏在她身后。像是把阿奴当做救世主一般。见到熟人,她眼尾还没消散的余红有加重的趋势,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明威觉得这一幕看着又好气又好笑。这姑娘胆子小,又顽皮,养的还那么娇气,当真是比不上京城那些世家子弟,更别说及得上盛淮长公主。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身形俏丽的妙龄女子,有些感伤。长公主当初带着人引开追兵时,就是她这般大。也不知是否安好?她昔日最爱体面见人,喜打扮,见人都得把自己拾掇到自己满意为止,也不知现在可有改变?
这江东郡真的有长公主消息吗?暗卫是不是消息有误?他思绪良多,时间却只不过是短短一瞬。回过神来,却发现那个小丫头在盯着自己瞧,还傻气的笑笑。
明威突然觉得这笑很动人,单纯如稚子。他也牵起了一下嘴角。
林妙人一看,像是收到鼓励般,脸上的笑变得更大。老伯虽然眉毛轻拧,面色白白的,没有血色,但是她直觉,老伯是好人!反而是老伯旁边那个人,凶巴巴的,坏人!还推她!林妙人想起来就觉得委屈,气不过,扭过头,瞪了他一眼。坏狗!
阿木却傻眼了,她刚看到两人相撞的一幕,差点就被吓的魂飞魄散。她一走近才发现,这两个人不是江东郡的人。
他们……是太监!宫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