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艾微微抬起头,苍茫的眼神掠过面前陌生的环境,穿越一百多年的岁月,回到了已是满目疮痍的清后时光。
光绪二十四年九月二十三,对于其他人来说只是个普通的日子,对于秀艾来说却是恍若新生。
秋天的清晨,蒙蒙的阳光悠然洒落大地,秋风送来淡淡的微凉。
秦思思现在居住的小区当年还是几条胡同,几户人家错落有致地分布着,木质的大门古色古香。其中一家人家的大门上挂出了一块大红的布料,宣告着有喜事盈门。
人流穿梭不息,熙熙攘攘,布置一新的闺房内,一位二八年华的少女紧张羞涩地坐在梨木圆桌旁,一群衣着崭新、笑容满面的丫头婆子围着她,忙而不乱地为她开面,梳头,穿上最鲜艳的红嫁衣,画上最美丽的妆容……
“插满珠翠的头冠好重,压得我头都疼了,可是我心里好开心,我很快就可以跟恒哥哥永远在一起了。”
少女溪水般明澈的眼睛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仿佛回到了那个热闹欢乐的早晨,正沉浸在对爱情与婚姻满满的期盼和憧憬之中。
秀艾停顿了片刻,再出声是声音已带了微微的哽咽:“可是,我终究没有等到他,恒哥哥因为参加维新运动,在准备成亲那天早上被官府的人抓走了。我听到消息以后几乎吓晕了,母亲让我先把嫁衣脱下来,我不肯,我穿着鲜红的嫁衣等了好几天,却等来了恒哥哥在牢狱中因病去世的消息.”
秀艾双手捂住脸庞,低低地啜泣着,纤弱的双肩轻轻抖动,失去爱人的疼痛哀伤延续了一百多年,经久不散。
秦思思也不由得跟着伤感起来,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成亲当天发生变故,一心一意等待和期盼的美好转瞬之间化为泡影,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秦思思小声问道:“那你.后来怎么样了?”
秀艾幽幽地叹了一声,似是无声地哭泣,又像是无奈地苦笑,她缓缓说道:“我不吃不喝好几天,跟随恒哥哥一起去了。”
秦思思吃惊地看着秀艾,原来秀艾是殉情而死,原本等待的是高头大马的新郎官,谁知等到的是斯人已逝的荒凉,伤心绝望之下,选择了生死相随。
秀艾继续说道:“我离世之后,心中残留着一丝执念,不肯跟随勾魂使者离去,执意留在了人世间,在家门口继续等待,我告诉自己,只要我等,他就一定会来。”
然后,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一百多年如白驹过隙匆匆而过,少女等待的那个人却再也没有出现。
秦思思对整件事情的经过有了大概的了解,只是,她猜不到在等待了一百多年、并且已经知道自己的等待不会有结果的秀艾,还会有什么样的未了心愿。
于是秦思思开口问道:“秀艾,是这样的,我现在需要灵魂力量,我可以帮你实现一个愿望,希望你能把灵魂力量献给我。”
秀艾有些吃惊地看着秦思思,良久,似乎才明白了秦思思的意思,她垂下眼帘,伤感地说道:“既然再长的等待也是无用,那我强留在这世间也没什么意义了,我可以把灵魂力量献给你,但是我想要一个婚礼,我想要和恒哥哥洞房花烛。”秀艾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白皙的脸颊已泛出了浓浓的红晕。
“婚礼?”秦思思愕然。
秀艾用力点点头,认真地说道:“我没有遇到过恒哥哥的阴魂,所以他很可能已经投胎转世了。”
“可是……”秦思思还是觉的这件事很不靠谱,就算这位“恒哥哥”真的投胎转世了,可是谁知道他现在是八岁的孩童还是八十岁的老头。退一步说,就算很幸运,他是一个正值婚龄的青年人,那他又怎么可能跟一个阴魂结婚?
秦思思刚想劝说秀艾放下这个执念,夜幽突然开口说了句话。
秦思思疑惑地看了夜幽一眼,只好按他说的递给了秀艾一张纸和一支笔,说道:“你把他的名字和生辰写下来。”
秀艾点点头,接过纸笔,现代的东西她显然用着不太习惯,写得很慢,但是很工整,一笔一划地写下了秦思思所要的东西。
秀艾刚刚放下笔,夜幽紫眸轻闪,一道紫色光芒从眼中射出,迅速笼罩了秀艾的身形,下一秒钟,秀艾已经消失在了那一片紫光之中。
秦思思愣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你把她收回去了?”
“嗯。”夜幽应了一声,然后纵身一跃,跳到了桌子上,低头看着秀艾写字的那张白纸,神色不明。
秦思思走上前,看到了那个让秀艾牵肠挂肚了一百多年的名字——沈恒之,后面是他确切的生辰八字。
秦思思犹豫地问道:“你觉得这事能成吗?”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夜幽语气虽轻,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秦思思虽然不清楚夜幽有什么办法,但是他从容不迫的态度倒是让秦思思安心了不少。
于是,秦思思也迅速进入状态,问道:“接下来怎么做?”
夜幽沉吟道:“我记得你前两天买了一包黄纸,放在柜子里了。”
“是,怎么了?”秦思思点点头,妈妈的五七快到了,那天她下班回家的时候顺便在杂货店买了一包黄纸,准备到时候给妈妈上坟用的。
夜幽说道:“拿到房间的西北角烧了。”
秦思思讶异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夜幽的眼神格外认真,又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默默地起身去柜子里拿出黄纸,然后按照夜幽说的,走到房间的西北角,用打火机点了烧纸。
夜幽也走了过来,伸出爪子在黄纸上洒下一些闪烁着细碎光芒的粉末,粉末轻飘飘地落在着的烧纸上,立刻消失不见。
跳动的火苗在暗黄色的烧纸上迅速蔓延,黑色的灰烬无风起舞,犹如一个个虚幻的幽灵。
秦思思谨慎地打量着四周,夜幽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也许,很快就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