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可不行,回城的时候会招人嫉恨,多找几个空弹药箱来,把我们多余的弹药和 响都装在箱子里带回去,等进了城再说。”一直面无表情的刘山羊这会稍稍缓和了面色,能回城了,二连好歹还剩下12个人,只要二连还有人在,他想要重建二连的心思就不会变。
唐城任由周福从自己身上卸下多余的两支驳壳枪,抬头默默望着远处属于一营的那处阵地,那处已经被谢承瑞下令放弃的阵地。二连在那阵地上丢下了一半人,丢下了十几条性命,有牛娃子、有麻子还有邱建功,唐城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不能记起所有二连人的名字,这个不该存在的失误让他很是懊悔,因为他想要记住二连那些战死士兵的名字。
回城并不像周福说的那般轻巧,和二团的伤兵一起回城的二连看着像是刚打了败仗回来的,12个人的队伍极力想要走的齐整些,可惜他们的体力早已经消耗在和日军的战斗里,再加上他们还要带着自己的武器装备和多余出来的几个弹药箱,二连的队伍看着就有些不成样子。“哎,你们是那个部队的?看着戴的倒是德式钢盔使的也是毛瑟步枪,莫不是你们这些溃兵从前面逃回来的时候抢来的东西吧?”
走在队首一直低着头的刘山羊被这个声音惊了一跳,与其说是被惊着了,倒是不如说刘山羊是被那人的话给刺着了。“你想死?”刘山羊抡圆了胳膊就是一拳打了过去,伸手正准备去拉唐城的那教导队老兵躲闪不及,被刘山羊一拳砸中在脸上然后直愣愣的栽倒在地上,两眼翻白全身抖个不停,一副眼见着是活不成的样子。
根本不理会教导队那帮把守城门的家伙叫嚣,刘山羊上前一步用脚踩着那家伙的胸口,俯下身子双手左右开弓啪啪啪就是几个大嘴巴。被刘山羊一拳放倒的那家伙这才有些缓过神来,“我问你,你是不是想死?”环视了一圈隐隐上来围着自己的教导队士兵,刘山羊抽出自己腰间的 响顶在了脚下这家伙的脑门上,驳壳枪的机头已经打开,刘山羊做出一副随时准备开枪的样子,骇的那家伙又开始全身抖个不停,只是他这回是被吓的了。
“老子的连在前面顶着日本兵打了两天,就活下来老子这十几个兄弟,你们的谢团长亲自下来要老子们回城休整,你们这些个王八蛋莫非是觉得你们谢团长的命令不好使?那我去城防司令部给你们要一个手令可好?”刘山羊眼角的余光已经在城门口的人堆里看到了一个佩戴上尉军衔的家伙,心知这是教导队给自己这些人的一个下马威,可他不是个怕事的,要是真闹起来,教导队未必就能占着理。
“刘连长,误会误会,只是一场误会罢了,这些是从别处调来的弟兄,可能不知道刘连长你和你的二连,消消气消消气,你先把枪收起来吧,这要是不小心被巡视的上官看到了,你我可都吃罪不起呀。”和伤员们一起回城的二团胖军需见刘山羊把枪掏出来了,急忙过来陪着笑脸打圆场。胖军需一直都跟着谢承瑞在预备阵地上,自然知道前面打的有多惨,真要是刘山羊犯了混,他可真敢开枪杀人。
“只是误会?你能保证只是误会?”刘山羊没有挪开枪口,只是斜眼看着满脸汗水的胖军需。从谢承瑞把二连和一营那些人分开,刘山羊便知道谢承瑞是要撕破脸了,虽说刘山羊不知道这都是怎么了,可他一路上都在提防着教导队的人下黑手找茬。果不其然,这才刚到城门口,就遇上找茬的,别说二连不是溃兵,即便二连这几十个人是溃兵,把守城门的教导队也该禀报上级定夺,那里还敢当面就抢东西拉人。
刘山羊打被抓壮丁扛枪吃粮开始,就不知道害怕这两个字是咋写的,教导队的人都已经欺负到头上来了,作为二连连长的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否则二连在这南京城里以后只有躲着教导队走的份。面对刘山羊包含杀意的质问,胖军需不住的抹着脸上的油汗,自己就是个军需官,这他娘的要自己作保证还不如直接把自己拉上去和小鬼子打仗来的快些。
心里是这么想的,了胖军需脸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是一个劲给刘山羊说着好话陪着笑脸,好不容易才让刘山羊那驳壳枪收了起来,不过他也忍痛答应了给刘山羊一箱步枪子弹和一箱驳壳枪手枪弹。“这位兄弟,那可真是就不好意思了,我可不知道这是个玩笑误会,下回见面的时候,老子请你喝酒。”胖军需答应给弹药了,眼底闪过一丝喜色的刘山羊一伸手把躺在地上的那家伙拉了起来,还貌似殷勤的帮对方掸着军装上的灰土。
“连长,我咋觉得有些不对头呀?”回城的队伍刚过城门,周福就凑到刘山羊身边小声的咬着耳朵。“咱刚才在城门那可是闹腾了好一阵子了,他们连个像样的军官都没有出来,我瞅着那帮家伙的人堆里倒是有一个上尉,可就是不见过来和咱们掰扯,教导队这些孙子到底是买的什么药水水,咋弄的我糊里糊涂的。”
刘山羊摇着头说自己也闹不清楚,只是让周福看好二连剩下的这些人,他自己先跟着那胖军需去领弹药了。日军实施毒气之后进攻的太快,刘山羊带着一营撤的也快,很多受伤的士兵并没有撤下来,所以二连这十几个人都是手脚囫囵的全活人,身上最多就是有一些不碍事的小伤,刘山羊大腿上的那一刀已经算得上是最严重的了。
二团并没有给二连指定休整的位置和营地,这些事都要刘山羊这个当连长的决定,刘山羊又独自跟着胖军需去领弹药,周福只好带着剩下的人就蹲在街边等着刘山羊回来。日军这几天对南京城的空袭增加了不少,光华门这边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平常的百姓家早已经搬离了这里,从这条街上过往的几乎都是身穿军装的军人,只有少数平民打扮的人还在那些残垣断壁里翻捡着还能用的物件。
“抽一支”周福扔给唐城一支香烟,自己却叼着烟卷进了一家被炸塌了半个的临街店铺里。唐城点着香烟漫不经心的抽着,烟草的味道进入嗓子里,让唐城一直感觉火辣辣的喉咙好受了些。谢波留下的战地笔记里没有关于毒气弹的内容,唐城自然也不知道从日军炮弹里喷出来的那种烟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反正自己刚吸入那种烟雾的时候,就感觉全身无力、眼泪和鼻涕像不受控制一样流个不停,嗓子里也火辣辣的疼,眼睛根本就看不清楚东西。
如果再给唐城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宁可去挨日军的炮弹,也不愿再被日军的那种毒气淹没,刚从阵地上撤下来的时候,唐城亲眼看到一个一营的士兵不住的咳嗽,直到那人活活咳出血来。一想到从那人嘴里咳出来的血,唐城就一阵后怕,他怕自己也会像那人一样咳血不止,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直到自己确定胸口不再发闷、嗓子也不再火辣辣的疼了,唐城这才稍稍安心。
“来,闹一口,这东西可是个好东西,能让人不发愁。”从那半塌店铺里出来的周福显得有些神秘,唐城顺着周福眼神的示意往他的右手看去,是一瓶看着脏兮兮的酒。用袖子擦去了酒瓶外面的污渍,唐城不禁大赞一声,这还是一瓶威士忌呢。用刺刀挑开瓶盖,唐城仰脖灌了一大口,然后把酒瓶递给周福,唐城可是没少偷着喝罗伯特的威士忌,他对这种洋酒的味道已经习惯。
唐城喝的惯不代表周福就能习惯,一口酒水进嘴,还没等下一个人等着喝酒的人做出反应,就听得周福“哇”的一口把含在嘴里的威士忌又吐了出来。“他娘的这是什么东西,纯粹就是马尿,说不定马尿也比这东西的味道好些。”皱着眉头的周福抓起水壶往嘴里灌水用水漱口,不止周福一个,随后几个不信邪的全都把喝进嘴里的威士忌吐了出来,他们不习惯威士忌的味道。
唐城笑着把大家弃之不理的威士忌抢到自己怀里,然后眯着眼又喝了一口,这才用瓶盖小心的盖好,把酒塞进自己的挂包里。“也就你小子洋气,大鼻子的这酒还真是不好喝,老子还是喜欢喝那绍兴老黄酒,再来盘水煮毛豆,那滋味给挺机枪也不换呐。”周福靠坐在断墙下,满眼都是憧憬。